王重陽是最後一個知道,掌教師兄要把太平心法傳與陳樂天的。
得知這個消息後,他去找了掌教師兄,質問師兄,爲何不與他商量。掌教師兄說,與其他三位師兄商量了,之所以不跟你說,自然是怕你孩子氣。
王重陽說,大将軍隻不過是随口一問,咱們能找到幫樂天的法子當然最好,但找不到,大将軍也不會怪罪我們。掌教師兄你何必非要犧牲太平心法?那可是你耗費無數心血才修成的啊!
掌教師兄摸摸王重陽的頭,笑說,修道修道,重陽你的道心我看倒像是白修一場,這麽多年了,你還是看不明白嗎?咱們武當山欠大将軍的還少嗎?再加上你這次入秋境,陳樂天是第一功,兩個人情加一塊,我區區太平心法也就隻能還個一半啊!
王重陽思量許久,終于還是點了點頭。其實這些道理他都知道,他親眼見當年太和宮被一場大火焚燒殆盡,道士們欲哭無淚。
然而,是大将軍,吏部戶部殿前,一次次的跑,一次次的上奏章。才終于說動帝王和朝臣,撥款十萬兩黃金,重新複原氣魄宏大建築宏偉的太和宮。
對大将軍的感激之情,整個武當道士都記在心裏。但王重陽畢竟心疼掌教師兄,他也見過掌教師兄爲太平心法受盡多少苦難。
王重陽隻得長歎一聲。
來到陳樂天的住處,陳樂天見王重陽臉色不大好看,奇道:“重陽你怎麽了?被誰揍了嗎?比武輸給仇家了?”
王重陽擡起手,重重的一拳砸向陳樂天。
陳樂天隻是春境而已,隻覺得秋境的拳頭虎虎生風,根本看不清,瞬間就砸到了他的胸口。陳樂天驚駭無比,有種要死了的絕望感。
“跟你開玩笑呢。”王重陽在最後關頭,收住了真氣,隻是輕輕的捶了下陳樂天的胸口。
“大爺的,吓死我了,你剛那個表情,好像我欠你幾萬兩銀子似的。”陳樂天劫後餘生,笑罵道。
王重陽苦着臉道:“樂天,以後咱們武當有難了,你可别袖手旁觀啊,能出十分力你就出十分力,可千萬别糊弄。”
“什麽意思啊?”陳樂天一頭霧水。
“你就說行不行。”王重陽鄭重其事。
“行,我出十一分力!”陳樂天手一揮:“就算不談咱倆的臭味相投,不談我對李掌教的敬佩,就憑武當是咱們大宋的武當,我就斷不會在武當有難時袖手旁觀!”
“好,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兩個人擊掌爲盟,倒像是兩個江湖草莽漢子在承諾着什麽。
“走,咱們喝酒去。”陳樂天覺得今天王重陽有些奇怪,不過兩人幾句似乎沒頭沒尾的話,把氣氛烘托的很好,所以陳樂天決定今天去喝一頓,自從來到武當,他已經很久沒喝酒了。
武當縣鎮上一家酒館。
陳樂天與王重陽坐在角落裏,就着幾樣精緻小菜,喝着淡酒。
這家酒館生意還算不錯,有一半桌子都
坐上了人。距離陳樂天他們最近的一桌,是幾個江湖漢子。王重陽見過他們,知道他們是縣裏威遠镖局的镖師。不過镖師們卻沒有認出王重陽,因爲王重陽下山前特意脫下道袍換上普通百姓的衣服。
因爲畢竟他王重陽是名人,外地人或許不一定認識,但武當縣内許多百姓還是見過他的模樣的。
幾個漢子說到大将軍,嗓門有些大。
“前些日子,大将軍回京路過咱們武當縣,在武當山上待了幾日,走的時候,還路過咱們镖局門口了呢。”臉上有個刀疤的镖師夾塊雞肉放嘴裏,邊吃邊道。
“大将軍帶了十幾個親兵,那些親兵,我跟你們說,個個身上的殺氣都很重。我也算是見過世面的,生死也都經曆過,可那些人,說實話,我要是對上了,那就隻有跑,根本就沒有放對的想法。”一個光頭镖師說着,喝杯酒,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光溜溜的頭。
刀疤镖師笑道:“我也是這種感覺,隻是沒好意思說,哈哈,來,咱們爲大将軍,幹一杯。”
鄰桌一個文士模樣的中年男子接口道:“那些都是百戰之兵,殺人無數見血數升,自然殺氣濃重。”
“說的也是。”光頭镖師點點頭,又幹掉一杯酒。
刀疤镖師道:“想當年,我們送個镖去沙州城,路上遇到北軍,幾百人的隊伍,距離咱們尚有四五裏,咱們的馬就開始不安分,甚至有一匹馬掉頭就想跑,太可怕了。”說着,刀疤镖師喝口酒,歎了一聲,接着道:“多年前,武當山上那場大火,你們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太和宮燒成一片廢墟。當時邊疆情勢緊張,要不是大将軍各方找人,陛下哪顧得上給咱們武當撥款啊。”光頭镖師一拍桌子:“來,祝大将軍長命百歲,咱們雖隻是小小镖師,可祝願的話不分尊卑嘛。”
幾個镖師連喝好幾杯,一抹嘴,刀疤镖師道:“說實在的,若不是大将軍,咱們武當山的真人們,住都是個大問題啊!”
光頭镖師錘了刀疤一拳,低聲道:“别瞎說,萬一被真人們聽到…”
陳樂天瞅了瞅王重陽,在這個真人臉上,沒有看到一絲不悅。
王重陽笑笑,将臉湊過去,輕聲對陳樂天說道:“他們說的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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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剛泛起魚肚白,陳樂天剛醒,天氣冷,他準備在床上賴片刻再起來。卻聽到了敲門聲。
他趕忙穿衣下來開門。
“樂天啊…”掌教李玄同笑眯眯的站在門口。
“啊,掌教真人這麽早來找我何事?”陳樂天甚至有點懷疑是不是武當出了大事。
李掌教一揮拂塵:“随我來。”
陳樂天茫然的跟在李掌教後面。兩人走了約莫一炷香,穿過一片霧茫茫的樹林,來到一處斷崖邊。
有座半人高的石碑立在崖邊,上有三個字,天道崖。
陳樂天一驚,道:“天道崖?”
李掌教點點頭。
原來,
這便是傳說中張三豐祖師爺曾常在此修道的天道崖。而方才他們路過的那片竹林,就是天道林。那片竹林裏,有許多毒蟲蛇蠍瘴氣,怪不得方才走過時,李掌教用手點了下陳樂天的後背,陳樂天原本有些昏沉的腦袋頓時就覺得神清氣爽。若是陳樂天一個人來,恐怕此時早已化爲蟲蛇腹中之物了。
陳樂天探頭朝山崖下望去,下面一片白茫茫,根本看不到什麽。
冬風吹在他身上,他竟覺得有些涼意。這是他入春境後,頭一次覺得冷,因爲按理說,踏入修行境,哪怕是最低的孟春境,體質也是會好很多,不說能寒暑不侵,起碼最冷時節可以比普通人少穿些。
忍不住後退一步,陳樂天回頭望望那片暗暗的天道林,不禁打了個寒噤,道:“掌教真人帶我來這做什麽啊?”
李掌教道:“從今日開始,每日你都要在這天道崖待滿六個時辰。對了,是一個人。”
“啊?”陳樂天大駭,跳開一步:“掌教真人在跟我開玩笑吧,這地方首先我進不到這,而且即便我進來了,待不到半個時辰就沒命了,那些毒蛇毒蟲就算不攻擊我,這瘴氣我也吸不了幾口就會死。”
掌教李玄同擡手示意陳樂天稍安勿躁,随自己盤腿而坐。陳樂天乖乖的也盤腿坐下來。
李玄同與陳樂天說起了這天道崖的曆史。
天道崖,顧名思義,就是求天道的地方。
祖師爺張三豐悟成大真人就是在這裏,最後仙逝也是在這裏。當初,武當山上的這片竹林,是百姓的禁地。來山上打獵采藥的百姓,隻要走進這裏,那就是有來無回。
即便是修爲高深的修行者,也僅僅隻敢進竹林三五步深,便不敢再往裏進了。
從來沒見過的毒蟲多,即便是閉氣也無法抵禦的瘴氣大。讓很多自以爲厲害的修行者最終骨化在此。
直到邁入老年的祖師爺張三豐,一個人,花了三天三夜的時間,終于穿過這片竹林。來到了這孤高絕仞的天道崖邊。
修道二十八年,最終仙逝在此。
祖師爺用自己的力量,在天道林裏開辟出來一條直通天道崖的小徑。有了這條小徑,這片竹林就好走多了。達到夏境的修行者,隻要循着祖師爺開辟的小徑,基本上就能很輕松的穿過天道林來到天道崖邊。
“夏境以下的修行者,還是無法獨自穿過這天道林吧?”陳樂天深吸一口氣,能清晰的看見眼前流轉的天地靈氣,他努力的想把這些靈氣吸進自己的氣海中,可那些靈氣卻根本不理不睬他。
“沒錯,夏境以下,很難。有很多人不信,隻春境便來試試,于是就死在了林中,天道林裏,有五百具以上的屍骨。”李掌教點點頭,拂塵擱在腿上,一呼一吸在陳樂天看來,都極合天道。
轉頭瞧了眼陳樂天,李掌教心道,這陳樂天雖隻大略讀過一些道門典籍,從修爲上來說,頂多跟小道童是一個水平,不過他能看出這所謂‘合天道’,也算是頗有靈根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