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大人物之間的交流,陳樂天這個小人物卻忽然闖入,并且非常失禮的插了一嘴。
“老毛病又犯了是吧?智通大師在此,還不拜見!”柳師皺眉道,很想再揍他一頓。
安師心念一動,對柳師使了個眼色,待陳樂天跟智通行過禮後,說道:“陳樂天,智通大師慈悲爲懷,不與你計較,但你若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我必治你不遵師長之罪!”
“柳師好,安師好,學生自然不是亂說的。”陳樂天裝模作樣恭敬和順,道:“學生以爲,智通大師說雙方打一架,這是有損你們大家身份的辦法。一來,你們都是名動八方的大人物,二來,你們這一打,估計沒個十天半個月是打不完的,三則,你們個人之間的輸赢,也代表不了什麽,假如智通大師赢了柳師,安師不服氣,假如安師赢了智通大師,智慎大師可能又不服氣。這樣打來打去還是沒個頭。”
柳師打量一番陳樂天,看出他比昨夜初入春境時又提升了一點,心中高興,但此刻不能露出喜色,不悅道:“智通大師,這是我書院今年新收的學生,陳樂天,不懂規矩,還請你多包涵。你說的是這個理,但智通大師也是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了,除非你能想出一個好辦法。”
“無妨無妨,我看陳同學滿面春風,初入修行境。書院真是後生可畏啊。”智通法師心中奇怪:沒聽過陳樂天這麽個名字啊!而且看他也隻是初入春境,怎麽安柳兩人看起來挺看重他的嘛
安溪笑道:“雖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但智通大師也不可誇他,年輕人還是要敲打爲主的。”
衆人正說着,淩雲和覺遠法師回來了,估計是逛的渴了回來喝茶。
再次瞧見陳樂天,覺遠法師合十笑道:“陳師兄,我們又見面啦。”
陳樂天也行個禮,道:“覺遠師兄,方才智通大師說,要跟安師或柳師打一架,來确定趙元佐的歸屬問題,我是認爲此法不妥的,你看呢?”
覺遠道:“阿彌陀佛,小僧自然也是不贊同的。師父,咱們來之前不是說好了嗎,好好談,怎麽還沒談多久,您就又要打架了?”覺遠的表情,有些不高興。
智通法師撓撓自己的光頭,道:“你這傻孩子,怎麽幫外人數落起你師父來了。我隻是提個建議,這不是還沒确定嘛。”智通這一生率性而爲,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我智通和尚除了心在佛門,其他都不在佛門’。打架對于他,是他最常選擇的解決問題之法,他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不過近些年,身邊有了覺遠這個徒弟,就被管的比較嚴了,覺遠是不允許他打架的。這也是覺遠爲什麽那麽努力的原因,因爲覺遠認爲,他做徒弟的能打,就不用師父打了,師父已經辛苦了一輩子了。
安師笑道:“智通大師,人家都是師父管徒弟,你跟覺遠卻是反過來他來管你。
不過這樣也好,也說明你教徒有方,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
智通笑笑,也不以爲意。
安溪正愁沒主意,這陳樂天忽然來攪局,倒是化解了智通的打架定趙元佐歸屬之法。他知道陳樂天在沙場打拼了五年,腦筋轉的快,說不定還真能想出個好辦法來。于是道:“陳樂天,既然打架之法不好,你倒是說一個可行之法啊。”
智通也附和道:“是啊,說來聽聽。”
“那在下就鬥膽說個法子,讓諸位老師師兄參考參考。”陳樂天拱拱手,清清嗓子道:“趙元佐之事,無非在于他到底是屬于少林寺還是咱們書院。趙元佐本人現在是鐵了心要學儒,這點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在少林寺長到十八歲,少林寺撫養他長大,這也是毋庸置疑的。咱們書院與少林寺這樣你争來我奪去,最終害的是趙元佐。再争幾年,估計趙元佐無論花落誰家,都開不出一朵好花來了。我的法子是這樣的,比,是要比的,但别那麽粗淺。咱們可以比誰教出來的徒弟更好。智通大師從書院選一個人教,安師或柳師從少林寺選一個人教。一年爲限,一年之後,兩位徒弟比一比,哪方赢了,趙元佐就歸誰。各位老師師兄覺得如何?”
聽罷,衆人都陷入思索中。
這個辦法聽起來似乎挺不錯啊!教對方的人,教的好了,雖然自己赢了,但爲對方增強了實力;雖然輸了,但己方的實力得到了提升。
此法從本質上來講,與趙元佐本人幾乎沒什麽關系。如果考慮到趙元佐本人是想學儒的,那這個方法書院是吃虧的。
智通法師首先說話:“好,我同意這個法子。”
“我也同意。”覺遠也贊成。
實際上,智通很清楚,即便把趙元佐帶回少林寺,趙元佐身在曹營心在漢,也不一定就能有所建樹。隻是因爲,争了這麽多年,他不想放棄。這也是他這麽多年的心結,畢竟從小是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把趙元佐撫養長大的。
現在,陳樂天提出的這個方法,也算能說得過去。赢了輸了其實都無所謂,但能将此事了結,他也算了了個心結,此生無憾了。
安溪和柳雲天兩人也是點頭道:“此法甚好,赢了固然好,輸了的,弟子得到了指點,其實也是赢了。”
就這樣,确定下來用陳樂天此法。
接下來就是确定人選,安師選覺遠,而智通大師選了差不多層面的淩雲。都是對方年輕輩裏的翹楚。智通本來對陳樂天挺有興趣,陳樂天大驚,趕忙說自己家中人多事情多,是萬萬走不開的。于是智通才轉而選了淩雲。
最後,衆人議定,覺遠留在書院随安師修行,淩雲随智通回少林寺修行。明年今日,覺遠與淩雲戰一場,覺遠勝,趙元佐歸書院,淩雲勝,趙元佐則歸少林寺。無論誰輸,都不得再争奪趙元佐。而這一年内
,趙元佐就在書院待着,直到最終确定歸屬。
晚上,安柳兩人安排了宴席,也把趙元佐叫來了。
趙元佐到宴客廳後,先是流着淚給智通行了合十禮。然後戰戰兢兢的坐到陳樂天旁邊,陳樂天小聲道:“事情已經解決了,放心吧。”
趙元佐将信将疑,智通便把他們議定的法子說給趙元佐聽了。
趙元佐雖覺得此法,有讓他再也回不到書院的風險,但想來,也算是沒有辦法裏最好的辦法了,況且,這一年裏,他可以安安心心在書院修行。從十八歲開始,他就一直在書院與少林寺之間來來回回,心一刻不得閑。這下,起碼可以過一年的安穩日子。想到這,他以茶代酒,敬智通:“師父,覺淨永遠是您的弟子,不管我身在何處!”
智通笑笑,以酒回敬:“孩子啊,苦了你了。”
之後趙元佐又敬了陳樂天一杯。陳樂天笑道:“趙兄心向儒道,可是生活習慣卻仍是佛門弟子的習慣,真是難爲趙兄了。”
安溪,柳雲天,智通,覺遠,淩雲,趙元佐,陳樂天。三老四小,七個人的宴席,菜肴豐盛,陳樂天吃多了自家客棧的美味佳肴,倒是不覺得青天閣廚子燒的菜比自家廚子好吃。
但智通和覺遠就不同了,他倆平時在少林寺,粗茶淡飯,僅僅是能吃飽,哪有這豐盛。覺遠自然是不食酒肉,但比如徽州毛豆腐、醋溜黃瓜、辣白菜等精緻素菜,他吃起來還是覺得美味的很。畢竟他從年齡上來說隻是個半大小子,要真吃,他起碼能吃七八碗飯菜。
智通大師呢,葷素都吃,酒也喝,火爆腰花、麻辣仔雞、西湖醋魚、龍井蝦仁等等,他全部吃個遍,邊吃還邊誇贊道:“所以說你們書院就是會享受,我看你們這管吃飯大廚,不比宮裏差吧。”
柳師道:“比宮裏還要好,聖上都常來我們這蹭飯吃。”
“服!嗝…”智通大師把一盤紅燒魚翅扒拉到面前獨享,無暇說話了。
淩雲平時話不多,但覺遠坐在他旁邊,總是找他說話,問這問那。淩雲也都禮貌的一一解答。覺遠也不在乎淩雲的冷淡,通過之前在青天閣裏邊逛邊聊的那幾個時辰,覺遠是徹底服了淩雲。淩雲分析問題時的周到細密、通透中正,是他走遍少林寺和天龍寺,都沒有見到過的。所以,對佩服的人,覺遠當然不會因爲淩雲的不熱情而不高興。況且,覺遠目前并沒有自己是少林寺年輕輩裏翹楚的覺悟,依然把自己當作普通僧衆,但,時除外。
陳樂天瞧瞧這個看看那個,大家聊聊笑笑喝喝酒,一片祥和。不禁心裏感慨,咱們大宋啊,有書院,有少林寺,有武當山,有忠義堂,有很多很多門派宗屬。這點,與梁國魏國等國一樣,但是,像大宋這樣,不同門派的,大家能在一起高高興興吃喝的,真的不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