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修行院的新學生一千多,除去今年結束學業的一千多人,整個修行院還有三千多學生。
這麽多的學生,夫子大人的親傳弟子隻有十二個。
夫子在今年年初,就以青天閣公文的形式宣告天下,王輕鴻等十二名弟子将在明年春結業。而後,夫子會在明年秋确定最後一批親傳弟子,也就是關門弟子。
于是江湖中便有了種種傳言。
“夫子飛升在即,他要把最強大的力量傳授給最後一批弟子。”
“夫子要去茫茫南洋那邊修行了,青天閣要易主了。”
“夫子得了重疾,此舉是爲了掩人耳目,以保證青天閣的權力平穩交替。”
甚至在梁國和魏國還有些這樣的傳言:
“王輕鴻已經殺了夫子,準備奪夫子的院長位子,此舉是爲繼位而造勢。”
“柳雲天和安溪兩大宗師領頭,聯合衆宗師,欲架空夫子,獨攬大權。”
不過大多數時候,在宋人看來,夫子說什麽都是對的,都是有他自己的考量,反正不管怎麽樣,青天閣永遠都是最強大的,夫子永遠都是天下第一。
“所以我說,咱們大宋子民有個缺點,太過于樂觀了,尤其是對院長大人的盲目崇拜,要不得,要不得。”陳樂天吃着楊越山花大價錢讓人從草廬帶來的糕點。
“可是夫子的确當得起天下第一啊,從沒有人打敗過他,這是事實。”楊越山覺得陳樂天這話說的有點不對勁,哪有這麽說自家老師的。
“那我也沒被人打敗過,這也是事實。”陳樂天開始不要臉,“夫子從來沒上過英雄榜,這也是事實。”他覺得有錢就是好,花上百兩銀子,就爲了讓人從草廬千裏迢迢送些草廬專供的糕點,奢侈啊,不過的确好吃。
“英雄榜的上榜原則是必須經過本人同意,本人不同意英雄榜是不會登名的。你慢點吃,多着呢。”楊越山倒杯水給陳樂天。
“我前幾天還拒絕了一次上英雄榜的機會,難倒我會告訴你嗎?楊兄,上不上榜就上不上榜,别找什麽借口。”陳樂天吃飽喝足,打個飽嗝,又接着道:“院長大人的修爲不一定就有多高,但他老人家教書育人的本事,那絕對是天下第一。我這麽跟你說吧,院長大人自己是天下第一,那不算厲害,能教出一個又一個天下第一,那才是頂天的本事,懂了嗎?”
楊越山笑道:“你這麽說我就明白了,不管夫子是不是英雄榜上的第一名,他都是天下第一。”
陳樂天拍拍楊越山的肩膀:“孺子可教也。”
想要成爲夫子的親傳弟子,有一關是必須過的,那就是登上後山的慎獨樓,并且在樓中待滿三天三夜。
慎獨樓裏有多可怕,除了夫子和大宗師以及夫子的十二弟子之外,外人不得而知。
大家都知道很可怕很可怕,無比可怕,可是可怕在哪,誰也說不上來。由此可見傳言的力量是巨大無比的,而一個事物,越是神秘,就越能令人産生無限遐想。
慎獨樓座落在後山群中,最高的一座山山頂。從外面看去,像一個巨大的帶蓋子的五腳大鼎,仿佛是天宮裏的鼎,被頑皮的仙人放在了山頂。至于這個鼎原來是用來烹煮什麽的,沒人知道。
照規定,修行院一千多學生,每個人都有權力登慎獨樓。慎獨樓裏面,共有六層。一般情況下,學生隻能在裏面待半天,就會不由自主的從裏面跑出來。并且會短暫性的失憶,完全忘記自己在樓裏經曆了什麽,也不記得自己爲什麽出來了。而且,出來後的學生,半個月内,每晚都會夢遊跳進慎獨樓旁邊的‘不器池’裏,在池子裏遊幾個時辰後再的回到宿舍。第二天醒來之後,身上床上都是水的學生,也不會記得昨晚自己做了什麽。
“怪事啊,真有這麽怪?”陳樂天望着眼前的慎獨樓,喃喃道。他隻是覺得此事很奇怪,倒不害怕,畢竟夢遊什麽的并不會讓他失去生命。隻要死不掉,那都不是事。
“我不想登慎獨樓了,我怕進去後,就忘了自己是草廬弟子了…”楊越山明确表示拒絕,可是師父囑咐過他,一定要登慎獨樓,他沒辦法,隻能聽師父的話。
“你最好忘了你那些師兄,忘了你師父,然後單槍匹馬去把草廬殺的雞犬不留,那我要好好謝謝你。”陳樂天笑道,說實話,陳樂天是願意和楊越山做朋友的,那天夜裏在山裏,楊越山甯願違背師父師兄的意願,也要攔下他們,這份死心眼和刻闆陳樂天是佩服的。
兩人說話間,賈八筒和王虎生兩位師兄迎面走來。賈八筒的八字胡依然那麽的漂亮,王虎生的光頭依然那麽的亮眼。兩人看到陳樂天,都很高興,快步走過來打招呼。
自然是一番寒暄,恭喜陳樂天如願進入修行院。問起孫子書,陳樂天把孫子書被抓的經過簡單說了一番,賈八筒和王虎生大罵起來。既然是罵,那當然話就不好聽了。楊越山在旁邊實在聽不下去,跟陳樂天打個招呼就跑了。
賈八筒問那是誰,陳樂天說是草廬大天師軒轅化雨最小的弟子。賈八筒冷笑一聲,表示非常不屑。倒是王虎生看的仔細,說那小子應該是春境。陳樂天豎起大拇指道:“還是王師兄細心,我聽說,他是草廬年輕輩裏最有希望繼承軒轅化雨衣缽的弟子,不過也不知是真是假。哎,不管他了,不知二位師兄進過這慎獨樓沒有?”
賈八筒和王虎生擡頭望了望高聳入雲的慎獨樓,想到自己曾經不知深淺沖進去的那段經曆,二人都是搖頭歎了口氣。
陳樂天疑惑道:“二位師兄怎麽了?”
王虎生苦笑道:“當初我與老賈一起進去的,三個時辰,我們就一臉茫然的出來了,當晚就夢遊進了不器池,如此連續一個月,每天夜裏都會跳進不器池,那時候正是隆冬時節,凍的我們後來晚上不敢睡覺。想想真是不容易啊。”
陳樂天張着嘴巴:“後來呢?”
賈八筒道:“後來?後來我們就再沒進去過,老老實實修煉了,做夫子的親傳弟子沒那麽容易的,努力隻是基礎,天賦才是決定能否成爲夫子弟子的關鍵啊。”
“天賦是關鍵?”陳樂天忽然想起,在自己那些寶貝信中曾看過一句話‘大多數人,還沒努力到拼天賦的地步’。
王虎生望着慎獨樓道:“雖然我不太認同老賈的說法,但天賦确實很重要,修行院每三年都經過層層選拔,選出一千人,能考進來本就很不容易了,然後又要登慎獨樓,從登上慎獨樓的學生裏再選出十二個子弟,就更是萬一挑一了,不,可以說是
百萬裏挑一都不止。”
“是啊。”賈八筒笑笑,忽又轉過話鋒道:“不過樂天你不要洩氣,你現在已經是咱們書院的名人了,禮科考試被揍,禦科考試第一,射科考試第一,追蹤科考試一等,殺敵科考試一等,逃遁科考試差點被抓走…就憑你這成績,這經曆,我看也是咱們青天閣近幾百年來獨一人。我估計夫子會對你感興趣的…”
陳樂天搖頭道:“還不夠,我準備再弄點更大的事情,争取讓自己成爲青天閣有史以來最會折騰的學生,這樣夫子就必須要收我爲徒了,就像孫悟空,不鬧的話,就沒人給他機會。”
賈八筒笑眯眯道:“那你可要小心點,别玩過頭了,萬一被壓五指山下五百年,你可不是那能永生的石猴啊!”
“多謝師兄提醒,師弟我心裏有數,保證鬧得夠大,又不會讓如來動真火。”陳樂天雙手合十,做鬥戰勝佛狀,随即哈哈大笑。
衆人一陣大笑。
玩笑歸玩笑。陳樂天還是需要賈八筒和王虎生的經驗,畢竟想要做夫子的親傳弟子,慎獨樓是必須登的。隻有登上慎獨樓,才有可能做夫子的弟子。雖然這條路很難,但他必須走,這是他的夢想。
王虎生比賈八筒性格低調點,也更理智。他沉吟片刻,說道:“樂天,這慎獨樓我仔細計算過。慎獨樓的五個腳圍一圈,大概有兩百丈。樓的底部懸空三丈。每個腳的台階都是八十階。樓頂到樓底的距離大概三十丈。這在青天閣所有建築裏,算中等大小。重點是慎獨樓造型奇特,高處俯視下來,慎獨樓像一尊合上蓋子的五腳大鼎。
我查過資料,整個天下都沒有哪個國家建過這樣的樓,咱們書院這個慎獨樓是獨一家。
雖然我不記得當初進入樓中的情形,但爬台階的過程我記得很清楚。我記得是深秋時,大概跟現在的時候差不多。我站在五腳的其中一隻腳下時,整個是是完全清醒的。但是我一擡頭開始爬台階,整個人就越來越迷糊,但我強壓心神,繼續爬。爬完八十個台階,到達門前時,已是滿頭大汗。然後我将門推開進去,之後的事就完全不記得了。蘇醒時,我在樓外,并且已經是三個時辰後了。”
賈八筒點頭道:“我與虎生的情況差不多。”
陳樂天皺眉想了想問道:“台階周圍有沒有圖案之類的東西?”
王虎生詫異道:“有,你怎麽知道?”
陳樂天微微點頭:“什麽樣的圖案?”
賈八筒道:“什麽都有,很亂,各種各樣的圖案,圓形三角形,規則不規則的都有。”
“嗯…”陳樂天摸摸下巴,陷入沉思。
王虎生和賈八筒沒敢打斷他,往旁邊走遠了點。兩人想起三年前的情景,都是忍俊不禁。當時躊躇滿志一定要成爲夫子的親傳弟子,登樓失敗後兩人大受打擊,幸好安師主動找到他倆,與他們長談了幾次,解開他們的心結。這不,倆人現在都修到了夏境,成了修行院的中流砥柱,以後隻要不松懈,成爲大宗師恐怕也隻是時間的問題。
“虎生,你覺得樂天有沒有希望?”賈八筒小聲道。
“誰知道呢?天賦異禀的畢竟是少數,安師說,看心性,莫看天賦。我覺得很有道理。”王虎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