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道:“好,很好,但你們别急,讓我就先跟兄弟們說說是什麽事。我呢,想去把對面那座城打下來。”停頓了下,他看見下面軍卒臉上的表情都有些不信。然後是興奮,接着是血色。
終于能報仇了?
陳樂天和副将們互相望望,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
兄弟們好像因爲可以報仇而興奮起來了?
這真是他們沒有想到的啊。
“謝謝大将軍!”
似乎是提前準備過似的,幾十萬北軍将士拱手道謝。
就好像這一刻是他們一直期盼的。好像這個聽起來像是送死的事對他們來說是莫大的獎勵。
陳樂天在心裏悄悄地舒了一口氣。
這場戰鬥,到現在,至少穩了八成。
這幾個月讓将士們悶頭錘煉體魄,隻字不提練兵的事效果還真不錯。
“大将軍,成了。”副将小聲的在身邊道。
陳樂天點點頭。
想必不管是讓前鋒營上還是某一個兩個營上,所有将士都會不服氣。憑什麽讓他們上憑什麽不給我們上?
早就想到這個問題的北軍高層們制定的策略是,所有營派部分士兵出戰。
十個營,每營三千人。組成三萬人大軍攻城。
這樣大家都沒話說。
況且,所有營目前都處在建制殘缺的情況,畢竟人員的補充還需要一段時間,而且 陳樂天的想法是打完翻身仗後再補充人員。
畢竟建制相較于士氣來說,後者才是最首要的事。
一炷香之後。
扶風城門大開,朝陽落在扶風城和緩緩走出城的三萬兵馬。他們的黑甲上反射出和天氣一樣寒冷的光。正如他們臉上冷峻的表情。沒有表情。
仿佛他們沒有任何仇恨,仿佛他們隻是在盡一個兵卒該做的事,就像他們做飯洗衣服訓練一樣。每一件事都按部就班,每一件事都有交待。每一個動作都有規矩。
似乎連他們胯下的戰馬的每一個響鼻也是有規矩法度的。
三萬兵馬在城門外排開列陣,領頭的是陳樂天和兩位副将,其他三位副将被陳樂天勒令在城牆上觀戰,讓他們很不服氣,差點沒跟大将軍打起來。
幸好大将軍陳樂天是個修行者,否則恐怕要被揍一頓。
陳樂天穿着跟普通人一樣的裝束,騎在馬上,手上長槍斜指大地,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在北軍中還是個伍長的時候。
兄弟們,沖!
三萬兵馬如浪潮般向着敵人的城牆。
對面。
對面城頭上的梁國戍卒看到大宋打開城門時覺得有些奇怪,這樣大開城門幹什麽?難道要像從前一樣出來溜溜打打馬匪?
北軍已經很久沒有出來打馬匪了。自從兩次戰争之後他們的城門除了有時候統帥們出來看看之外,斥候們出來查探之外,平時壓根就不會再開。
今天這是又有那位統帥要出來巡視?最近陳樂天大将軍上任後好像的确喜歡出來走走。
這位據那邊的說法是繼承了李戎生大将軍的衣缽的陳樂天大将軍,的目的就是把北軍的戰鬥力恢複到李戎生大将軍當年。
他們并不相信,他們覺得這是個笑話,兩場戰鬥中被他們打的屁滾尿流,三軍放一起都不是他們聯軍對手,現在還想什麽恢複原來的戰鬥力,這不是癡人說夢是什麽?
笑話啊。
沒什麽好看的,無非不過是陳樂天大将軍要出來裝模作樣看看,總得給宋國朝廷感覺他陳樂天還是在做事的。不然治他罪。
一個小卒笑着說。
随即發生的事他們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從城中不斷有兵馬出來。
就在扶風城下,陣型擺好。粗略估計至少有三萬人。
好像陳大将軍率領的?梁國兵卒的心猛地一沉,迅速将情況報給伍長,伍長報給校尉,校尉報給将軍
一炷香的時間不到梁國邊城的縣令和将軍就站在城頭上了。
短暫的沉默後兩位長官迅速派人去最近的梁國南軍大營請援。
“宋軍來犯,準備迎敵!”
梁城内隻有三萬守軍而已,這是第二次侵宋戰争後朝廷爲了營造一種真心和談的态勢而故意做的決定。不在邊城駐紮大軍。這種行爲擺明兩種态度,一是我們真的不會再次入侵你們,二是我們也不怕你來找我們麻煩。
經過兩場戰鬥你們還不明白嗎,你們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宋軍了,我們隻要幾萬人就能完全抵禦住幾十萬的北軍。
這就好像一個武林高手,故意空手站在這裏,而對面那個對手帶着刀槍劍戟。誰強誰弱一眼便知。
其實還有個人人都知的原因,那就是誰都認爲宋軍再不會像以前那樣随便欺負他們了。
那些年裏宋軍無數次扣關,雖然也從沒往裏打過一次,但對于邊城的進攻和包圍可是有過很多次的。
那時候是宋軍在表達,我們很強,我們想弄你們就弄你們,你們乖乖的。
但現在不是這樣了。宋軍不敢來了。
至少整個天下的人都是這麽認爲的。
包括那些一直支持宋國的西涼西域諸國,雖然在梁魏入侵中他們都派兵來幫助大宋,但他們不會覺得大宋在短時間内能恢複到原來那樣強大了。至少在軍力上不會。
但宋軍卻反其道而行的來了。
三萬宋軍,奔向他們的速度極快,領頭的據眼睛好的士卒說那是陳樂天。
那位夫子的弟子,那位北軍統帥。
陳樂天和袍澤們一起縱馬向前,呼吸平穩,身體随着馬匹的奔跑而動。全身做着最适合戰鬥的準備。
在距離對方城門三裏的地方,敵軍開始放箭射擊。
敵人的反應很快。終究不愧是能兩度差點讓宋國亡國的梁軍。
你們一直很強,隻是這麽多年來被我們打怕了而已。陳樂天心裏想着。他擡頭看了看城頭,城牆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上次他在這裏對敵人的城牆發起進攻是什麽時候?陳樂天不記得了,他隻覺得太久沒有在邊疆上打仗了。
上一次他還隻是個伍長,而現在他成了北軍的大将軍。
第八伍的三人緊随在陳樂天身邊,每個人都沉默着,似在想什麽,又似什麽都沒想。
或許在開戰前,他們的心中都在想着複仇,被侵占國土,被殺害父老鄉親,被絕門絕戶的仇恨。
但一旦開打後的他們,就清空了腦子裏其他想法,隻剩下被要求過無數遍的,對于打法細節到每一個動作的收放程度。
而敵人此時并沒有爲了面子也從城中派出騎兵來應戰,而是在城頭射來無數箭羽。這是最穩妥的打法。先來幾輪箭羽不管怎麽樣殺殺敵人的銳氣再說。
而不是選擇非要打正面的也出騎兵。當然,敵人的騎兵肯定也是要出的,但不是現在。
因爲敵人沒有出騎兵,宋軍的騎兵在一個照面後就調轉馬頭往側翼而去。
然後是扛着攻城器械的北軍步兵把雲梯等東西往梁國城牆上靠。跟着就是步兵開始登城。
很快,第一輪過後。敵人終于大開城門,魚貫而出兩萬騎兵。
兩方騎兵都有了對手。
梁國這邊的騎兵信心滿滿,他們覺得隻要一個照面宋國北軍就要垮。因爲他們在過去的一年多裏,兩場戰鬥裏,他們完成了上百次的對宋國北軍的正面沖殺,全都是以他們的勝利告終。
不是說北軍騎兵有多弱,而是宋軍就是耐不住他們的沖擊。
此時此刻的北軍騎兵在校尉将領們的指揮下,騎兵擺開似一條線,對着敵軍的方形騎兵隊伍奔去。
兄弟們,沖!陳樂天作爲統帥,沖在最前面。
馬頸相交兵器交錯,梁軍很快就驚詫的發現這好像不是那個北軍了?
他們隻感覺到自己好像踢到了一塊堅硬的石頭上?
北軍将士沉默的揮刀向着馬上的他們時,他們竟然覺得毫無抵抗之力。他們拼盡全力的攻殺,但北軍将士就算是死也定然要在死之前再砍對方一刀。
他們覺得不對勁了。
當他們都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已經爲時已晚。他們發現自己兩萬騎兵瞬間就倒下七八千人。而北軍也有傷亡,但卻隻有一兩千的傷亡。
這是怎麽回事?
爺爺在此!
爺爺教你們殺人!
第一輪之後,北軍騎兵們不斷歡呼,與此同時第二輪繼續。
像是憋了許久的一泡尿,終于尿了出來。
北軍将士們越打越來勁,而梁國邊軍卻越打越心寒。這些北軍根本不要命的打法。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隻要梁軍死,隻有梁軍死是他們的唯一目的。
除了勢不可擋的北軍,還有攻城的步兵。往往身中數箭的步兵,還會接着往上爬,爬到城頭,被砍一刀在肩膀上的北軍,還會繼續往前爬幾步還能揮刀砍傷砍死一個梁國守城軍。
全都不要命了。
但除了不要命他們還有與兩年前一樣的指揮人員。
将軍,校尉,都在不斷的調整戰術,從宏大到細微,從哪隊人從哪上到你你這輪沒上的去就在下面找機會往上射箭。神箭手在後面注意安全.等等,都是北軍這麽多年來慣常的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