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二十大闆,對于長期征戰沙場的陸長維根本算不了什麽。
陸長維幾乎沒有半點猶豫便直接應下。
倒是長樂還覺得罰的有些過重了。
“長歌……”長樂伸手抓住李長歌的衣袖,目光閃爍:“就不能……不能再少一點嗎?”
“那你說說,應該罰他多少才對?”李長歌反問道。
長樂猶豫了一會兒,半天後伸出五根手指。
“你覺得,五下如何?”
李長歌“噗嗤”一聲,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這恐怕是不行啊,就算是我應了你,陸長維他也斷然不會同意啊。”
聽到這話,長樂扭頭看向陸長維,果不其然聽到對方一本正經道:“多謝公主好意,此事是我不對,我甘願受罰,恕我無法接受公主好意。”
見陸長維又将之前的話語重新重複了一遍,長樂也不再勸阻,隻是抿着嘴站在一旁。
眼看着護衛即将押送陸長維接受刑罰,長樂忽然深吸了一口氣,站出來擋住了幾個人的去路。
“公主殿下,您這是……?”
其中一個護衛忍不住道。
長樂沒有回答,而是将視線轉移到了李長歌身上。
“李姐姐,這件事因我而起,天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我……所以,我希望你能同意讓我陪同陸長維一起受罰!”
長樂的話铿锵有力,讓李長歌不知該怎麽拒絕。
同意又害怕長樂受傷,不同意又害怕長樂無法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一時間李長歌竟然有些進退兩難。
而護衛們更是手足無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眼觀鼻,鼻觀口的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上一聲。
許久之後,才聽聞一聲長長的歎息。
“既然你執意如此,那就按照你說的去做吧,不過你身子嬌弱,受罰量就減少一半好了。”
長樂知道李長歌是爲了自己好,二十大闆下去,她怕是連命都要丢掉半條。
應了一聲之後,自己主動趴到了受罰凳上。
看着這般主動的長樂,護衛一時還有些不好下手,直到長樂親自下令,他們才敢舉起手中的木闆拍打下去。
肉與木闆相交時發出的悶哼聲讓人聽起來忍不住覺得牙酸。
看着受罰凳上,咬牙苦苦堅持的長樂,李長歌心裏也是五味雜陳。
既爲長樂的成長而感到欣慰,又爲她此時受到都懲罰而感到心疼。
畢竟是從小就是錦衣玉食,長樂哪裏受過這樣的懲罰。
前兩闆她還可以咬牙堅持,等到第三下時,她便已經忍不住呼痛出聲。
冷汗更是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她整個額頭。
淡粉色的唇瓣也因爲她的刻意壓抑呼痛聲的做法而被她咬的鮮血淋漓。
第五下……還有五下就結束了……一定要堅持下去啊……
李長歌不忍心繼續看下去,隻能暗暗在心中爲她祈禱。
念頭剛從她腦海中滑過沒多久 ,一直呼痛出聲的長樂忽然沒了聲音。
李長歌忙睜開眼睛,果不其然,長樂已經因爲疼痛昏倒過去。
“快來人!公主昏倒了!”
聲音剛一響起,周圍便是一片兵荒馬亂。
人連忙上前想要幫忙,卻又害怕觸及到長樂身上的傷口。
一時間竟然沒有人敢動長樂一下。
“還是我來吧。”
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是陸長維!
李長歌眼睛亮了一下。
陸長維常年征戰,抱起個長樂對他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有他幫忙簡直是太好不過了。
生怕陸長維反悔,李長歌幾乎是以自己有史以來最快速度回答道:“那就拜托你了,等下我會喚太醫去宮裏爲長樂診治。”
弄的陸長維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承諾了什麽不該承諾的事情。
目送兩人離開後,李長歌留下了所有的宮女太監,準備自己一個人去禦花園逛逛。
還沒待她走出多遠,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忽然映入她的眼簾。
是拓跋桁!
他怎麽在這!
李長歌來不及的多想,扭頭便想離開。
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究竟爲什麽不想與拓跋桁碰面。
或許是怕自己一顆芳心再一次落到拓跋桁身上,又或許隻是不想見到他而已。
可不管是什麽原因,她都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被拓跋桁發現。
李長歌一顆心懸在了半空當中,手心裏密密麻麻的都是冷汗。
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倒最後幾乎快要小跑起來。
不能被拓跋桁看見,一定不能被他看見!
“長歌你要去哪?”
當拓跋桁的聲音從李長歌背後響起來的一瞬間,她的心都停止了半秒鍾的跳動。
還是被發現了嗎……?
可即便是這樣,她也不願意停下腳步。
渾然當做自己什麽都沒有聽見一般,埋頭向前方趕路。
沒走出幾米,手腕便被人一把握住。
“長歌,你是沒聽清我在喚你嗎?怎麽走的這麽快,是出了什麽事嗎?”
拓跋桁的語氣中半是關心半是寵溺,讓李長歌一顆幾乎快要冰封的心再一次跳動起來。
可是沒過多久,她便強迫自己重新冷靜下來。
她是忘了嗎?
世間最難猜測的便是帝王心。
今日拓跋桁或許是寵着她,可是明日呢?之後的每一天呢?
她無法保證自己可以永得盛寵,更加無法保證自己可以在這後宮中安度晚年。
俗話說紅顔枯骨,待到她人老珠黃的那一天,拓跋桁又會像現在這般關心她嗎?
想想自己失寵之後可能發生的一切,長樂便覺得渾身發寒。
與其現在将一切寄托在拓跋桁身上,還不如趁早離開。
上輩子的經曆還沒有讓她得到足夠的記性嗎?!
李長歌不留痕迹的掙脫拓跋桁溫熱的手掌,向後退了半步,拉開兩個之間的距離。
“沒什麽是,隻是忽然想回宮休息了。”
李長歌斂眉淡淡的說道。
“若是累了,可否願意陪我去石椅上休息片刻?”
拓跋桁重新試着牽起李長歌的手,卻被她直接躲開
“不必了,民女隻想回去休息,點下還是放我回去吧。”
此話一出,拓跋桁臉上的柔情瞬間消失的一幹二淨。
自打拓跋桁登基之後,李長歌從未叫過他一聲殿下,更從未自稱過自己爲民女。
她擺明了是在故意惹惱自己!
明知道對方是故意而爲之,可他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李長歌!”
拓跋桁幾乎快要壓抑不住自己心底的怒火。
“你究竟是什麽意思?!方才我便覺得你不對勁了,以你的聽力,怎麽可能聽不清我在五米之内喚你!你說,你是不是在故意躲着我?!”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一直微低着頭的李長歌忽然将頭擡起。
原本雲淡風輕的臉上疏忽換上了一副咄咄逼人的表情。
她的眉毛下壓,嘴角上揚,幾近諷刺一般的看着拓跋桁。
拓跋桁剛想要發怒,可當他想起前兩天的事情,又生生将怒火壓了回去。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
好不容易才将人從嶽父府裏待回來,他可不想因爲自己的一時暢快便又将人氣了回去。
拓跋桁深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長歌,是有什麽人故意在你面前說些什麽了嗎?你告訴我,我非要拔了她的舌頭不可!”
李長歌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如果我說那人是惠貴妃呢?你也會叫人去拔了她的舌頭?”
“我……”拓跋桁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李長歌心裏頓時涼了半截,好不容易才産生了一絲裂縫的心又被重新冰凍回去。
罷了。
她剛才又是在期待什麽呢?
明知道拓跋桁不能爲了她而不顧江山社稷 而她竟然還妄想着可以從拓跋桁的嘴裏等到一個她想要的答案。
果然還是她太蠢了嗎?
在拓跋桁看不見的角度,李長歌忽然苦澀一笑,不到半秒的時間,她便将這份苦澀生生壓了回去。
李長歌佯裝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若是沒什麽事,我便先回去了。”
“我們之間就不能好好聊聊嗎?你就這般想從我的身邊離開嗎?甚至……甚至是不願多看我一眼……”
說道最後一句話時,拓跋桁的語速極慢,似是不願承認眼前的現狀,又似是在期待自己可以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
隻可惜……
他終究是等不到了。
在拓跋桁期待的目光中,李長歌譏诮的勾起嘴角。
“拓跋桁,我們之間早就已經沒什麽好聊的了,與其在這裏耽誤彼此時間,還不如早早放我離去,後宮佳麗三千,我在或不在又有什麽區别?”
可他們都不是你啊!
這句話在拓跋桁的嘴角轉了幾轉,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就當李長歌以爲自己已經等不到什麽回複時,卻忽然聽到一句回應。
“長歌,你就不能多理解我一下嗎?!”
拓跋桁的話裏帶着三分怒氣,還帶着些許的心煩意亂。
可李長歌聽了他的話卻隻想大笑一場。
理解他?
她倒是理解他了,可是又有誰來理解自己?!
憑什麽她要爲了他的江山社稷而承受委屈?!憑什麽她要在這宮裏處處小心?!
她是人!她不是神!她也會有承受不住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