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歌聞言,嘴角微微揚起,也不開口,隻自顧自的飲茶,以餘光打量底下一幹奴仆的反應。
個個低眉順眼,頗有贊同之色。
李長歌心中冷笑。
茉兒卻以爲李長歌是聽進了自己的話,頓時得意之色溢上眉頭,“大小姐常年在外,可能不大曉得這院中的規矩。奴婢愚笨,卻也是老太君屋裏出來的,這規矩也比大小姐您懂得多些,一個粗使丫鬟,行爲粗鄙又沒有經過教導,實在是不配做您的貼身丫鬟。”
最重要的是,若是讓旁人做了大小姐的親信,那二小姐那邊,她該如何交代?
見李長歌并未開口打斷,茉兒更以爲她被自己說中了,所出之言越來越僭越,“大小姐您若要挑選貼身的丫鬟,冬春、夏日她們都很不錯,又都是學過規矩的,定能好好伺候您。”
聞言,李長歌隻是淡淡一笑,“說完了嗎?”
“是,奴婢說完了……”
茉兒被那樣的眼神看得心驚,分明是在笑,卻滲着寒意。
話音落下,“哐啷”一聲,茶杯碎落在地,茶水四濺,染濕了茉兒的衣裙。茉兒心裏一驚,怒而望向李長歌,質問的話語卻在對上她眼神的那刻咽了回去。
輪椅上的女子一身紅衣,宛如妖冶的浸了血般的曼珠沙華。女子面容姣好,眉目如畫,纖纖玉手微揚,說不出的妩媚慵懶,可周身卻散發着一種淩厲寒意,冷似冬日裏的寒潭。
美人皮囊下藏着的,是嗜血的利刃,叫人隻稍看一眼,便覺心驚,她的眸光,摻雜着殺意。
是美人,亦是、如堕地獄的妖女。
“在這個院子裏,我,就是規矩。”
女子朱唇輕啓,聲色清冷,卻擲地有聲,宛如雷聲轟隆一般在衆人耳畔炸開,底下人被這樣的氣勢驚到,齊齊跪下,“大小姐息怒。”
“日後,哪個奴才敢在在這個院子裏以下犯上、僭越行事,統統發賣出去!”
奴仆們紛紛垂頭,模樣恭敬道,“是。”
“至于你。”
李長歌将目光轉向茉兒,眸光盈盈,冷意褪去,多了幾分趣味似在看一個玩物,“看在老太君的面上,我饒你一命。來人,茉兒以下犯上,杖責三十,即日起降作二等丫鬟。”
“主子!主子!你不能這樣……我是老太君屋裏的……”
茉兒的叫聲戛然而止,一奴仆将她的嘴用破布塞住,又一人又搬來長凳将茉兒押了上去。
一下又一下,直至三十數滿,茉兒血染衣裙,又見衆人臉色發白,李長歌這才滿意地勾笑。
殺雞儆猴,真是亘古不變的好法子。
垂眸見闆子揚起的灰些許落在了衣裙上,李長歌喚來其華,“衣裳髒了,推我進房更衣吧。”
屋子内,檀香萦繞,簾帳徐動。
其華想着李長歌在院中,無需出門,便爲李長歌
換上對襟羽紗衣裳,外罩一件細絲如意雲紋披肩,簡單卻不失矜貴。
一頭青絲也隻是簡單的挽起,看上去多了幾分慵懶媚态,少了幾許盛氣淩人之意。
看着鏡中的自己,李長歌滿意地勾起唇。
其華做事妥帖,有這樣一個丫鬟在身邊,李長歌也是省心不少。
更爲貼心的是,有其華在身邊,這世上,至少還有一個人,是她無需費腦猜忌的。
待得換好衣物,李長歌命人取來筆墨,重活一世,這一世便是她偷來的,除了複仇,她也要這一世活得肆意潇灑。
世人隻知她會行軍打戰,又怎知她也愛彈琴作畫?
若是世道安康,誰又願上陣殺敵呢?
若是可以,她更願做一閨閣女子,閑暇時看書寫字,陪伴父親身邊,一世平淡祥和。
這一世,定會如此吧?
李長歌勾唇輕笑,執筆,沾墨,落筆時,忽而筆頭一顫,墨水落于紙上暈開……
這張紙算是毀了。
李長歌神情微異,心裏閃過些許異樣,悄然打量屋内擺設,思索片刻後,她開口吩咐道,“你們先下去吧。”
“是。”
其華和餘下丫鬟雖有疑惑,卻也不敢多言,茉兒的下場可在那擺着呢,隻得一齊離開了屋子,留下李長歌一人。
“閣下何人?”李長歌開了口,看向屏風暗處,一抹衣角露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