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桁微微搖頭:“我有事同他說,你先在此等我片刻。”
說完,拓跋桁沖着方才進來的男子使了個眼神,示意對方跟在自己身後,一同出去。
眼前的侍衛拓跋桁十分熟悉,幾乎每天都會見到幾次。
那是他特意選拔出來,負責看守拓跋含章的。
平日裏除了彙報拓跋含章當天的情況,便不會從景玉殿出來。
而現在,他竟然主動來了鳳栖宮,這證明——一定是拓跋含章那邊出了問題。
“說吧,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眼看着已經半刻鍾的時間過去,兩個人卻絲毫沒有回來的迹象。
回想着拓跋桁方才的表情變換,李長歌心中的擔憂愈濃了幾分。
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爲什麽這麽久還沒回來?
難不成是發生了什麽意外嗎?
無數的疑問在李長歌的心底徘徊,她緊咬着朱唇,雙手在衣袖間漸漸握拳,猶豫了好久,最終還是咬牙從房間裏走了出去。
兩個人交流的位置不算太遠,可也不算太近,李長歌也是走了一會兒才看到正在交流的二人。
方才出現在宮殿門口的侍衛此時正半跪在地上,拓跋桁似乎有些惱怒,但因爲距離的原因,李長歌并不能完全确定。
不知是不是拓跋桁注意到了她的出現,微微一擡手,打斷了兩個人的交流。
他幾步迎上去,走到李長歌對面。
“你怎麽來了?我不是讓你在鳳栖宮等我嗎?”
“我有些擔心,便想着出來看看,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因爲距離較遠,李長歌并沒有聽清侍衛究竟說了些什麽,隻是見拓跋桁情緒不對,便有些擔憂的詢問了一句。
“沒發生什麽。”
眼神閃躲,語氣堅決,一看就是有什麽事在故意瞞着她。
她不喜歡被人欺騙,更不喜歡被人隐瞞。
李長歌一隻手抓住拓跋桁的衣袖,再次問道:“真的什麽都沒有嗎?”
“都說沒什麽,沒什麽了!”呵斥的同時,拓跋桁猛地一甩衣袖。
李長歌防範不及,直接被甩了個踉跄。
“我”
拓跋桁下意識伸手去拉,可想到自己方才的所作所爲,伸出去的手又被他默默的收進袖子,握緊成拳。
李長歌并沒有注意到他手上的細節,冷不丁被他這樣對待,心裏難免也有些不大舒服。
沉默着站起身子,半天也沒言語。
兩個人就這樣靜默着站了半晌,最終還是拓跋桁沒堅持住,先開了口:“我拓跋含章逃走了.”
拓跋含章逃走了?!
李長歌一時間也分不清這究竟算是個好消息還是個壞消息。
以她自身來看,她是希望拓跋含章可以恢複自由的。
不管怎麽說,拓跋含章是救過她的,救命之恩無以爲報。
可讓李長歌比較煩憂的一點是,拓跋含章并不是由拓跋桁主動放出去的,而是自己偷偷跑了出來。
這對于拓跋桁來說,将會是一個很大的威脅,勢必會對此事做出一定的措施。
她并不願意看到兩個人相争的場面。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做?要去景玉殿看看嗎?”
拓跋桁猶豫了半秒,點了點頭:“要陪我一同過去嗎?”
“好。”
一直以來拓跋含章都被關押在景玉殿的側房内,除了拓跋桁信任的守衛之外,隻有兩個平日負責送飯的婢女可以接近。
防守之嚴密,可以說是連隻老鼠都進不去,更别提是拓跋含章這麽一個大活人了。
等到拓跋桁到達偏殿時,那裏已經是人去樓空,隻剩下兩個當值的侍衛,正跪在地上,等候他的發落。
看着空蕩蕩的房間,一股無名之火,頓時在拓跋桁的心間熊熊燃燒。
“廢物!全是一群廢物!竟然連一個殘廢都看不住!”
拓跋桁兩個大步上前,直接将其中一人揣翻在地,又在另一個人身上補了一腳。
被踹翻的侍衛迅速回到原地,捂住胸口,明明已經疼痛難忍,卻還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恭敬的跪在地上。
“是屬下辦事不牢,沒能看住人,這才被人跑了。”
“剩下的那些人呢?都去哪了?傳我的命令下去,凡是負責看守此地的侍衛,每人重打三十大闆,扣除半年的薪俸。”
“是。”
看着拓跋桁勃然大怒的模樣,李長歌忽然意識到了些許的不對勁。
拓跋桁雖然易怒,但很少發過這麽大的脾氣,更不可能因爲這種事情牽連無辜群衆。
可這次不同。
拓跋含章的逃跑明明隻與眼前幾人有關,其他人根本就是無辜的。
可他卻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亂罰一通。
拓跋含章的逃跑就這麽令他憤怒,以至于讓他昏掉了頭腦嗎?
李長歌越想越覺得此事有些不大對勁,不過當務之急,還是保住那些無辜之人,讓他們免受懲罰。
她不動聲色的拽了拽拓跋桁的衣袖,湊到他的耳邊,輕聲道:“這件事和其他幾名守衛也沒什麽關系,不然就免去對他們的懲罰吧。”
拓跋桁皺着眉頭看向李長歌,半晌後才歎息一聲:“你啊,就是太心軟。”
轉而又将目光放到一旁的總管身上。
“傳令下去,将懲罰減免一半,免去扣除薪俸這一懲罰,立刻去辦。”
“是。”
總管應聲之後,其餘兩名侍衛也跟在總管身後一同離開,空蕩的房間内頓時隻剩下了李長歌,拓跋桁兩人。
見此地沒有外人,李長歌總算是大着膽子開口:“既然拓跋含章他已經從此處離開,你便放他一條生路吧,他已經失去了雙腿,朝堂衆臣也都以爲他早已死亡,你何必繼續執着下去?
你同他本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又何必血脈相殺,手足相殘,就當給他一個機會,若是他再執迷不悟,你再對他動手也來得及啊。”
“你總是這樣偏向他。”
拓跋桁的聲音很輕,輕的仿佛喃喃自語一般。
李長歌隻是見他動了動嘴唇,根本沒聽見他究竟說了些什麽。
“你說什麽?”
“我說我,不答應。”拓跋桁一字一頓的說道,堅定的模樣,仿佛每一個字都要用盡他半身的力氣。
“爲什麽?!拓跋含章的存在根本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影響,你爲什麽就不願意放他一馬呢?”
“你懂什麽!還是說.你喜歡的人其實是拓跋含章?”
探究的目光讓李長歌感到渾身的不自在。
什麽時候拓跋桁變成了現在這種人?
随意處罰,随口污蔑,全憑自己的意願行事,絲毫不聽他人解釋,甚至.甚至還用這種質疑的眸子打量她。
李長歌頓時覺得心都涼了半截。
心冷的後果,就是連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
“我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拓跋桁你能不能講些道理?不要讓我讨厭你!”
拓跋桁冷笑一聲:“果然,你還是更喜歡拓跋含章吧,一直留在我身邊就是爲了救他出去吧?現在拓跋含章走了,你呢?是不是也準備離開了?”
他目光灼灼的看向身側的李長歌,雙手死死抓住對方的雙臂。
李長歌嘗試着掙開,卻沒有半點作用。
她猛地一推,掙開了拓跋桁的桎梏。
“拓跋桁!”
松開的一瞬間,拓跋桁重新将李長歌的雙手握住。
她還想再說些什麽,可當她對上拓跋桁那雙滿是瘋狂與晦暗的眸子時,李長歌忽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歎了一口氣,用了個巧勁,将拓跋桁的雙手掰開。
“我覺得你需要稍微冷靜一下。”
“冷靜?我覺得我從未這麽冷靜過,我知道,拓跋含章他救過你的命,他也是因爲你而變得殘廢,你覺得自己對不起他,愧對于他,所以你才會自責,想要救他出去。
可你有考慮過我嗎?你有考慮過我的想法,考慮過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麽嗎?”
說到這裏,拓跋桁忽然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出了什麽,他猛地閉口,不再接着方才的話題繼續談下去。
陡然之間的轉變讓李長歌有些意外,愣神了半天也沒做出任何反應。
待她回過神時,她更加堅信自己方才的猜測。
拓跋桁同拓跋含章之間一定曾發生過什麽,不然拓跋桁絕對不會有今天這種表現。
對于之前的那些事情,李長歌也隻是知道個一星半點兒,對于很多細節方面,她其實并不清楚,不然她也不會因爲拓跋桁今日的表現而感到疑惑了。
可她的直覺告訴她,一切的秘密,一定就藏在拓跋桁方才那段沒說完的話裏。
十幾息的功夫,拓跋桁的怒氣已經漸漸平複下來,看着李長歌手腕上的那圈紅腫,剛剛舒展開的眉心已經再次擰在一起。
“方才是我太沖動,不小心弄傷了你,我在這同你道歉,對不起,我還有些奏章尚未處理完,就先不陪你了,你若是有事,便先回去吧。”
說罷,拓跋桁連一個反應的時間都沒給力長歌留下,轉身便直接離開,沒有絲毫的停頓或是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