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守時與趙陽在這裏低聲交談,聲音雖然不大,卻也讓身旁的人聽個八九不離十。
今天之前的大家可能還不知道劉同、劉中是何方神聖,但剛才有大手子幫着科普,讓在座隻要不聾的,都知道劉中就是縣一把手。
對于眼前的這群人來說,劉中這樣的等階已經是一輩子都可能接觸不到的高官。
是以當大家聽到趙陽說劉同不夠格,劉中還差不多時,基本都覺得趙陽吹牛。
如果隻是趙陽吹牛,大家最多也就是一笑了之。
畢竟吹牛真算不上什麽。人,尤其是男人,誰不是把吹牛當飯吃。
可趙守時竟然說什麽‘不要跟他們父子’扯上關系,這就有點不對味了。
他們父子是誰?是縣一把手的縣太爺啊。
平常人爲了飛黃騰達,巴不得跟這樣的人攀上關系呢。
要不怎麽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說法呢。
可趙守時呢,竟然一副避之不及的語氣與作态。
這讓大家心裏覺得别扭,尤其是剛才心中升起想要跟齊軍一起前去,說不定就能跟劉同認識的人。
心裏那個别扭啊,就跟扭麻花一般。
當然,直接質問是不可以的。
一個顯得自己心虛,另外一個就是趙守時也不簡單。
即便他說自己現在是過氣主持人,但過氣起碼代表曾經當紅過,老話又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于是就有人以開玩笑的語氣開腔,趙守時并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本性流露本就是一種真誠。
總比那些心思陰沉似海深的小人要強的多。
趙陽卻有些不樂意,就像受委屈的是自己一般。
···
曉鬧間,房門再度開啓,來人是之前跟齊軍、楊凱雯一同去隔壁敬酒的沈瑜。
此時的他滿臉得色,手裏攥着酒杯的他有那腰纏十文振衣響的架勢。
環顧一圈的沈瑜吆喝一聲:“哥幾個聊什麽呢,挺高興啊。”
趙守時面色如常,對于他來說,眼前的沈瑜就是無足挂齒的小人物,其重要性當之無愧的拍在倒數第一位。
趙陽卻截然不同,剛才的他就因爲衆人質疑趙守時而有些不忿,現在見沈瑜得意洋洋,更是心生不滿。
不過在趙守時明顯想要低調行事的情況下,他也不好擅作主張。
是以也隻能心生悶氣,把頭瞥向一旁的他懶得去看沈瑜,生怕自己當場氣的心髒病發。
其他人見狀心中隻有好笑,打趣着把剛才的事情給簡單描述。
沈瑜呦呦呦的怪叫着,看着趙守時的他就像看着什麽稀奇景色一般。
回到自己座位的他啧啧兩聲:“咱們趙守時可是帝都衛視的主持人,那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什麽大人物沒見過,自然不在意一個小小的縣太爺。”
之前他人打趣,趙守時隻當玩樂,并不往心裏去。
但現在沈瑜在這可就是冷嘲熱諷了,趙守時不是他爹,自然不慣他的熊毛病。
喝一口茶,趙守時斜視沈瑜,揶揄道:“看來沈瑜你跟劉同,哦不,應該跟劉中關系很好啊,親如兄弟吧?
要不然怎麽什麽玩笑都敢開。小小縣太爺?你很勇啊。
就是不知道隔壁的劉同要是知道,他會是什麽想法?你把你當成無不諱言的好兄弟,還是諄諄教誨的長輩。
對了,剛才你去給劉同敬酒,有沒有說起這事?
我想你應該沒說吧,因爲這個賣嘴的根本沒有這個膽子。别說劉中,就算是他兒子劉同眼裏也沒有你這号人物。
跟老子在這玩狐假虎威,你也配?”
沈瑜臉色鐵青,一副欲擇人而噬的架勢。
就像被人揭短順帶打臉一般,因爲趙守時說的太對了。
他跟劉同根本不熟,剛才也是想借着齊軍的關系過去敬酒,可誰想即便有齊軍說合,有那瓶價值三千+的零八年拉菲副牌加持,可劉同依舊視其爲無物。
沈瑜其實不想回來的,尤其是不想這麽快回來,因爲很跌份。
但劉同近乎直言不歡迎他,沈瑜又怕自己強留下會惹惱劉同,隻得敬了一杯酒就不舍離開。
至于齊軍與楊凱雯,則沒有跟他一同離開。
這待遇,天差地别。
這也是沈瑜回來之後直接陰陽怪氣的原因,他在劉同那裏吃癟,就想着在趙守時這裏找補回來。
隻是沒想到趙守時嘴皮子實在了得,損人更是一把好手。
猶豫片刻,沈瑜組織好語言,梗着脖子叫嚣道:“你狂什麽啊,真以爲在帝都就了不起啊,不還是個過氣主持人而已。
我跟劉少的關系用得着你在這裏質疑?退一萬步,就算我跟劉少關系再如何,也比某些人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強。”
趙守時還沒開口,一旁的趙陽聽不下去了。一拍桌子的他怒而起身,指着沈瑜呵斥一句:“小混蛋你說誰呢。”
“小混蛋說你呢!”沈瑜不落下風的直接回怼一句,然後才發現自己中了陷阱。
氣抖冷的沈瑜指着趙陽,喝問一句:“無恥。”
“自己傻還有臉怪别人?”
趙陽冷嘁一聲,臉上滿是不屑。不等沈瑜開口,他又繼續說道:“你剛才說我們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我看是你見識淺薄才對。
你知不知道大年初一,誰在趙守時家裏做客。”
趙陽不等沈瑜開口,便直接給出答案:“是隔壁衛坊市的姜副#市#長。哦對了,姜副市#長是你之前提及的劉縣太爺的老上級。
你知不知道那天跟姜副市#長喝酒的是誰?你知不知道他那天喝了多少酒?
你知不知道那天是誰來接姜副市#長?你知不知道當時開車的是誰?你不知道,你都不知道。”
趙陽的問題連珠炮一般,打的沈瑜根本反應不過來。
好在趙陽的目的就是裝β,他也不需要沈瑜回答。
趙陽一拍胸口,反手豎起大拇哥比向自己,滿是驕傲的說道:“是哥們,我,趙陽。那天的老姜喝了一斤白酒,至少一半是哥們我的功勞。
那天來接老姜的就是你那位劉中劉縣太爺,至于開車的就是他兒子劉同。大年初一直接到趙守時家接人。你懂?”
沈瑜氣得渾身發抖,主要是趙陽的話過于慷慨激昂,讓他一時無法分辨真假,甚至心中隐隐覺得這是真的。
當然,嘴上是不可能承認的,要不然自己的臉面就算是丢光了,而且短時間休想撿起來。
臉色泛白的沈瑜繼續梗着脖子:“吹牛誰不會。我還說大年初二高官來我家做客呢。鬧~”
趙陽剛才的态度确實有些嚣張,但起碼他說的都是實情。
但現在沈瑜則純粹是胡攪蠻纏,卻讓趙陽一時無語,因爲吹牛這玩意,明明聽着就知道是假的,但想要認證卻很難。
因爲虛妄的空中閣樓就無法在現實世界找到理論支撐。
趙守時擺擺手,安撫趙陽道:“你永遠叫不醒裝睡的人,有這精力,還不如回家睡一覺呢。”
趙陽臉色急速變化,可很快便平定下來,咧着嘴笑了笑:“也對,總不能因爲被狗咬,就要咬回來。”
沈瑜聽到自己被對比成狗,氣得恨不得上去一口咬死趙陽:“你剛才說什麽?再給我說一遍來?”
趙陽斜視沈瑜一眼,撂下一句‘怎麽,迫不及待的對号入座’,就讓沈瑜進退兩難。
繼續吧,等于承認自己是狗,不繼續吧,太憋屈。
趙陽等了一小會,見沈瑜沒有再言語,就覺得有些無趣。
伸了個懶腰的他說道:“無聊,回家睡覺。”
趙陽正要往外走,想起一事的他回頭向趙守時問道:“對了,你怎麽來的?要不要送你回去?”
趙守時擺擺手:“不用,我走回去就行,反正才十幾分鍾的路程。”
一旁的沈瑜被趙陽怼的正語塞呢,聽聞趙守時竟然走路前來,隻當尋覓到一個反擊機會。
轉動着手裏鑰匙,發出金石撞擊的聲響,沈瑜語氣揶揄的說道:“沒車啊。要不要我送你一程,畢竟同學一場,總不好見你在雪地裏步履蹒跚。”
趙守時倒沒在意沈瑜話裏的陰陽怪氣,卻很在意他話裏透露的訊息。
徑直來到窗前拉開窗簾,就看見窗外果然飄蕩着鵝毛大雪,地面更是被雪花覆蓋。
銀裝素裹倒是漂亮,隻不過真的不便出行。
趙守時想了想,覺得距離不算太遠,而裴韻書的車技也算是不錯,再加上縣城的冬天界面上找輛車真的很難。
便給裴韻書打了個電話,讓她過來一趟。
挂斷電話的趙守時說道:“有個朋友一會來接我。”
趙陽還不知道裴幼清已經去國外,隻當趙守時找的是裴幼清,也就沒多問。
趙守時跟衆人招呼兩聲,便邁步向外走去。
在趙守時的帶動下,還有數人也準備離開。
大家剛出門,就看見齊軍與楊凱雯竟然站在斜對面的一間單間門口。
楊凱雯在齊軍身後,齊軍的姿态擺的有些低,态度略帶恭維的跟一個年齡與他仿佛之間的青年說這話。
趙守時掃一眼,就認出這位就是今夜被提及多次的劉同。
如初一、初二時見面一樣,趙守時并沒有與其結交的想法,便佯裝沒有認出。
卻也沒有直接離開,畢竟今天的同學會是楊凱雯與齊軍攢的,自己走之前與他們打聲招呼是應當的尊重。
可誰想劉同竟然瞥見同樣站在門口的趙守時等人,眼神滿是詫異。有些不信更有些好奇竟然再遇趙守時。
初一去接姜育恒,見過。
初二去送姜育恒,見過。
現在初五,與朋友聚個會,竟然又見,這不是緣分是什麽。
當然,如果劉同不知道趙守時的地位,别說五天見三次,就算一天見五次,該無視還是會無視。
可之前有姜育恒曾透露過的那些讓人震駭的訊息,讓劉同早就對趙守時這個與自己同齡,但取得的成就卻遠超自己的男子好奇。
就像沈瑜想要與劉同結交一般,劉同也有與趙守時結交的想法。
隻不過他也不過貿然上前,倒不是故作矜持,主要是怕認錯人。
畢竟之前确實見過兩次,但也隻是見過而已,遠遠的見,更是連一句話都沒說。
看着趙守時所在方向的他與齊軍交談幾句,得到準确答複的劉同爽朗的笑着走上前來。
還不等走近,就已然提前伸出手、
這是示好的舉動,更是把自己放在别人之下的姿态。
劉同其實是個挺傲氣的人,但他也很理性,知道自己的資本沒有在趙守時面前驕傲的資格。
有心結交的自己若是在擺架子,那不僅無法結交下人脈,甚至還很有可能得罪人。
趙守時見劉同這般姿态,便知道他的打算,也後悔自己爲什麽不晚點出來。
或者出來之後不停留,直接離開也好。
買不到後悔藥的趙守時現在也不好徑直離開,隻能留在原地等候劉同走到近前。
趙守時周圍近十人,除了趙陽能隐約猜到些許外,其他人都一腦袋的問好。
他們猜得到這位就是劉同,可這除了讓他們更加好奇外,沒有一點幫助。
哦不,還有沈瑜。
他下意識的以爲劉同是沖自己而來,心中還暗中尋思是不是齊軍在自己離開後,替自己說過好話?
例如那瓶價值三千+的拉菲是自己送的?
不敢多想,也沒時間多想,沈瑜連忙伸出雙手向前去迎劉同。
劉同是想與趙守時打招呼的,見半路上多了個絆腳石,自然心生不喜。
在兩人即将接觸的前一刻,劉同往一旁微微側身,一把推開沈瑜,腳步不停的他小聲嘟囔一句:“好狗不擋道。”
其實按照劉同的脾氣,被攔路的他原本應該一腳踹開沈瑜的。
隻不過他剛才聽齊軍說他與沈瑜以及趙守時等人都是同學。
劉同并不知道沈瑜與趙守時關系,生怕自己因爲對沈瑜的态度過于惡劣而惹惱趙守時。
是以對自己的性格加以收斂。
劉同推沈瑜的力氣并不大,足以讓沈瑜輕易的站穩。
隻不過沈瑜腦瓜子明顯有些懵,連伸出的手都忘記收回的他回頭看向劉同。
然後就看到那個自己一心想要結交,卻屢屢被無視的驕傲青年劉同竟然大笑而且語氣滿是真誠的開口:“趙總,還真是趙總啊,這緣分必須喝一杯。”
沈瑜聽到‘趙總’兩字,心中暗道要壞,難不成這個趙總是趙守時?
不等沈瑜過多思索,就看見劉同竟然主動的一把抓住趙守時的手。
沈瑜不知道是自己眼神不好的錯覺,還是事實如此,他竟然覺得劉同竟然有些許弓腰。
就像他面前的趙守時在地位上要壓他一頭。
這姿态讓沈瑜眼熟,因爲想要與劉同結交的他之前就如出一轍,甚至姿态比劉同還要低。
可誰想,自己高攀不起的人物,竟然也要這般高攀别人。
最關鍵的是自己竟然跟自己高攀不起的人想要高攀的人是敵人。
不是說好隻是過氣主持人嗎?
這不是麻子不是麻子,是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