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過,很快就來到淩晨十二點。
新年至,鞭炮齊鳴。
趙家三兄弟的同輩以及晚輩踏着鞭炮聲前來,他們是來給趙守時的爺爺、奶奶拜年的。
同時還叫着趙家三兄弟一起出門去給同族内的其他長輩拜年。
如果趙守時在家,也會跟着這隻隊伍一同出去。
今年的趙守時沒有回來,卻也引得其他族内親屬問詢。
趙有方今年春節後正好是知天命的年紀,但有的事情也是第一次經曆,例如未來兒媳第一次登門,尤其是大年三十後半夜登門。
并不善言談的他不知道這事該不該說,也就選擇不說。
隻說趙守時有點忙,會盡快回來的。
趙守時的族内親屬雖然不是很清楚他在帝都的工作,卻也知道趙守時在外混的還算不錯,也就沒有懷疑。
尤其是趙守時的同族兄弟,說笑着等他回來要好好的喝一場,看看酒量有沒有見漲。
···
趙家三兄弟出門後,許秀燕略一盤算今天晚上來給自家公婆拜年的同族已然全都來過。
便招呼兩位特意趕來的妯娌開始準備那一頓遲到許久的年夜飯。
許秀燕其實跟趙有方差不多,一個第一次當未來公公,一個第一次當未來婆婆。
有的事情都是第一次經曆,甚至都沒有前車之鑒可以借鑒。
就像當下的許秀燕決定推遲年夜飯等待裴幼清到來,這是她能想到的對裴幼清表示尊重的最好辦法。
但她也知道同樣一件事情,落在不同人眼中,卻很有可能帶來截然不同的看法。
畢竟,眼前這裏終究還是農村,雖然絕大多數的人素質很高,甚至比城裏人還要淳樸、單純。
但不得不否認,哪個村子都有擅長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長舌婦。
許秀燕完全是好意,絕對不想因爲自己的行爲讓初來乍到的她成爲别人指指點點的談資。
即便許秀燕知道裴幼清不可能在這裏長住,甚至都不一定還會再來。
但是與否是截然不同的。
幹脆就把門關上過自己的小日子。
沒有外人知道,也就省卻很多的麻煩。
這就是許秀燕甯願浪費之前的空閑時光,也願意在淩晨之後手忙腳亂的原因。
當讓,手忙腳亂是之前,現在有了兩位妯娌的幫助,一切都按部就班、井然有序。
趙守時的奶奶同樣沒有閑着,老太天年齡雖然大,但氣場一點都不輸。
個子不高的她指揮着三位兒媳,就跟戰場上調兵遣将的将軍一般威風。
婆媳四人都沒閑着,卻也沒有多忙,時不時的閑聊着,而話題自然圍繞着趙守時以及一同随他而來的裴幼清。
畢竟,這是帶回家了嘛,就不能以普通男女朋友看待,而是更進一步的準兒媳。
甚至有人還打趣許秀燕,說今年春節帶回家,那緊接着就得訂婚,明年結婚,後年生娃。
不是這些話題粗俗,也不是赤果,而是農村适婚男女都是這般流程。
别看許秀燕現在還跟往常一樣操持着廚房的事物,但這一年來的她接觸了一個全然不同的世界,一個之前的自己做夢都不敢形象的世界。
這種感覺就像,村頭農婦無法想象活在皇宮裏的皇後的生活。
前段時間的帝都一行,讓她真切的了解自家兒子在帝都創下了多大的一份事業。
自己之前在工廠上班時,每月的工資也不過才五、六千左右,就這在當地已經算是不錯的收入了。
自己丈夫在重點高中教學,每月的發到手的工資跟自己也差不多。
在這個小縣城裏,家庭年收入過萬,其實已然讓許秀燕很滿足。
如果沒有其他因素,她覺得一輩子就這樣也挺好的。
可上一次去帝都,去那個自己占股80%但完全陌生的清雨傳媒。
聽那位來自東方傳媒的什麽财務總監整理的财報數據動辄以百萬、千萬、億級爲單位。
就像說的不錢,而隻是一行行沒有其他附屬意義的數字一般。
許秀燕還因爲這事鬧了個笑話。
當時的她聽着對方說的數全是整數,就随口問了一下:【爲什麽沒有零頭】。
那位财務總監明顯一愣,眼睛眨巴好幾下後才解釋一句:“是有零頭,隻不過她爲了講述簡便一些,就把小數點後面幾位給省略了。例如百萬後面的‘十萬’,更别說‘萬、千、百、十’。”
當時的這位财務總監的語氣很柔和,完全沒有任何輕視的意思。
但這依舊給許秀燕造成了巨大的沖擊。
她就不明白,什麽時候‘幾十萬’都成了可以忽略的存在?
要知道,在她們生活的這個小縣城裏,五十萬已然可以全款買一套非常不錯的房子。
要知道,他們夫妻兩忙了半輩子,才堪堪給趙守時攢下了二三十萬的老婆本。
可現在,卻成了可以忽略的存在。
饒是知曉這是自家兒子一手打拼下的事業,許秀燕也差點就要崩潰。
那之後的半個月時間,失眠成了她的家常便飯。
随着時間的推移,這才讓許秀燕釋懷以及習慣。
因爲趙守時的原因,讓她對那個之前完全沒有接觸過的圈子産生好奇,乃至接觸的想法。
知道裴幼清是明星、是演員,結婚生子這種普通人都會經曆的事情,對正處于事業上升期的她會造成很嚴重的影響,甚至是沉重打擊。
即便許秀燕期待他們能夠把婚事敲定,卻也決定不催促。
一切以孩子們自己意願的順其自然。
不催的許秀燕聽聞妯娌們萌生的‘催促’,不僅沒讓她改變态度,甚至還略帶嚴肅的囑咐幾句。
例如城裏人跟村裏人不一樣,參加工作晚的他們結婚晚。
還有裴幼清其實剛剛大學畢業,事業更是正處于起步階段。
中心思想就是一個:一會不要提跟‘結婚’有關的事情,畢竟這種人生大事,應該長輩跟長輩交流才對。
而裴幼清不過是個小姑娘家家,不管是答應與否,都是極其難以啓齒的事情。
許秀燕的兩位妯娌其實也隻是話趕話的玩笑話,見大嫂這般認真囑咐,自然不會惹其不快。
···
常言道:三個女人一台戲。
廚房裏可是四個,自然是比戲台還要熱鬧。
客廳裏的趙家三兄弟早已拜年回來,依舊坐在茶桌前喝茶。
不過不同于之前的悠閑,這一次的他們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一個是聽門外有沒有汽車行駛的聲響。
現在是深夜了嘛,過年的、拜年的早已回家休息,門外自然是寂靜異常,若是有聲響,一般就是趙守時他們歸來。
另外一個就是他聽着廚房内是否有招呼聲,或者說吩咐聲。
隻要有聲音響起,男人們就跟飯店跑堂的一般進入廚房,把‘大廚們’精心準備的美食佳肴端出來放在客廳正中的圓桌上。
如此反複,圓桌很快就擺了大半,剩下的位置是留給熱菜的。
有的隻是把食材、配料備好,到時隻等下鍋煸炒即可。
有的已然準備妥當,隻是放在鍋中保持溫度,待正主一到,便算齊活。
··
在忙碌中,牆上的鍾表走到了淩晨零點十五分鍾,門外傳來車輛行駛的噪音。
不管人在客廳還是在廚房,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把頭探出來看向門外敞開着的大門。
随着噪音的加大,一陣耀眼的燈光閃過,然後一輛車恰好停在門口位置。
許秀燕早已站在廚房門口,基本确定來的正是讓大家翹首以盼的人兒後,第一時間向外迎去。
···
門外,車上
副駕駛的裴幼清看着面前敞開的大門,以及視線所及之處能夠看到那翹首以盼的人們。
自然明白這些人就是趙守時曾經提及過的親人們。
這一刻,一種莫名的緊張情緒從心底蔓延,讓她原本就抓着頭頂拉環的手更是緊緊抓住。
緊張,是肯定得。
趙守時自然明白這一點。
行雲流水的把車挺穩、拉手刹、關燈光、關車窗、解安全帶,然後握着裴幼清的手,柔聲道:“不用擔心,一切有我。”
然後他指着前面說道:“看到那個小老頭了嗎?我爺爺。小老太是我奶奶。
那個穿西服、不胖不瘦的是我爸;那個最胖、最高的是我二叔,最後面那個年輕的是我三叔。你都叫叔叔就行。
那個理着齊耳短發的是我媽,你就叫阿姨。那個簡單挽着辮子的是我二叔的老婆,我叫二嬸,你跟着叫就行,那個長發披肩的是我三嬸。
要是你記不住,一會我挨個叫,你跟着叫就行。”
裴幼清松了一口氣,她的緊張除了乍見這麽多陌生人,另外一個就是不知道該怎麽稱呼。
有了趙守時的安撫,讓她心中的膽怯消散了許多。
趙守時見裴幼清的情緒穩定許多,便回頭去看裴韻書,本想囑咐幾句,就看見裴韻書一臉的雀躍。
裴韻書低着頭,透過前擋風玻璃看向外面的人和物。
重重拍了趙守時肩膀兩下的她興奮的說道:“趙守時,看不出來啊,你家竟然住别墅。”
趙守時一愣,顧不得批評某人擅自拍自己肩膀的惡劣行爲,趙守時看向門前的這棟按照農村說法占地‘四間房子’的二層小樓。
無奈的回頭說道:“大姐,這玩意不叫别墅,叫新農村。”
“嗨,都一樣。”裴韻書渾不在意的一擺手。緊接着便推開門走下車。
剛下車的她還沒站穩,就看見一位婦人往這快速走來。
這人自然是趙守時的媽媽許秀燕,她本來就是來迎裴幼清的。
見‘裴幼清’從後排座上下來,自然是緊緊拉住她的手,“這一路上累壞了吧,快進屋喝杯熱茶,然後咱們就吃飯。”
略一頓,許秀燕語氣加重的說道:“年夜飯。”
剛下車就被抓住的裴韻書發出疑惑的‘嘎’,打量一眼就發現眼前拽着自己手的這位婦人就是某人嘴中的媽沫兒。
自然也就明白率先下車的自己這個李鬼被當成李逵了。
站定原地的裴韻書往後一掙手,小聲說道:“阿姨,您認錯人了。”
這一次傻眼的換成許秀燕了,疑惑的打量一眼眼前的妙人,沒錯啊,是裴幼清啊。
再度去拉手的許秀燕說道:“是不是臭小子惹你生氣了,你放心,一會看我怎麽收拾他。”
裴韻書笑了,雖然想看某人被收拾,但她還是開口解釋,“阿姨,您真認錯人了。您要找的人在車裏呢。”
裴韻書指着坐在副駕駛上的裴幼清,隻不過車窗貼着黑色的車膜,再加上現在可是下半夜,從外往裏看自然是漆黑一片。
就在這時,趙守時開門下車,許秀燕就以爲‘裴幼清’說的人是趙守時。
此時的許秀燕什麽都不想,隻想主持正義的她指着趙守時,那是一點面子都不給:“給你臉了昂。我不管你怎麽把幼清給惹惱的,趕緊給我道歉。”
趙守時頭大如鬥,把頭探進車門的他苦笑着開口道:“姑奶奶,您快下車吧。要不然我媽就要清理門戶了。”
“該~”
副駕駛上的裴幼清檀口微張,卻也依言推開車門,踏步出來的她雙手後背,墊着腳尖怯怯的說道:“阿姨,我在這呢。”
“啊?”
許秀燕眼眶睜的好大,視線在兩張近乎一模一樣的臉上來回漂浮,“這、這、這。”
趙守時也怕自家老媽給吓個好歹,指着裴韻書的他連忙解釋一句:“這是裴幼清的姐姐裴韻書。如你所見,她們是雙胞胎。”
裴幼清也跟着解釋一句:“對。我爸媽、、、春節出去旅遊了,守時見我姐一個人在家孤零零的,就讓她一起來了。是吧?”
趙守時又不傻,自然是點頭應是,還對裴韻書抛一威脅的眼神,示意她不要說漏嘴。
裴韻書不滿的撅起嘴唇,卻也上前攙着許秀燕的胳膊,柔聲道:“阿姨,冒昧登門,是不是有些打擾啊。”
幾人三言兩語的讓許秀燕鬧明白事情的關鍵,也就放下心來。
要知道剛才的她還當見鬼了呢。
打量着這兩張近乎完美無瑕的臉蛋,許秀燕那翹起的嘴角就放不下。
“不打擾,不打擾。一下來兩個兒媳,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玩笑一句的許秀燕一手拉着一個,帶着兩人往屋裏走。
至于兒子嘛?
嗨,有了兒媳,誰還在乎那熊玩意啊。
趙守時咂咂嘴,真誠的爲老媽點贊,希望她的美好願望能夠早日實現。
當然,趙守時不敢保證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一陣強風吹過,頭皮發麻的趙守時回歸現實,趕忙把裴幼清給長輩準備的禮物拿下車。
也沒啥,無非是茶葉、酒以及幾樣不算太貴重,但還算精緻的小飾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