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雲中大鵬鳥,隻恨天低不肯飛。
王破時常告誡王常林,做人一定要謙遜,要承認自己的平凡。
但是,在王常林自己的眼中,他就是一個平凡的大英雄。
王常林來到練武場的時候,這裏已經聚集了很多人,熙熙攘攘的人群議論紛紛,唯獨中間上百名重裝黑甲戰士的馬隊井然有序,甚至包括他們胯下的黑色戰馬都仿佛有靈性一般默不作聲。
此時,唯有一身白衣的年輕公子跨在一匹白馬上特别顯眼,今天連總教習峰子陽都沒有穿平常的白衣,而是換上一身青衣,陪伴王破左右。
王常林在遠處偷偷的觀看,此時練武場中間位置,一共有五人,除了王破與峰子陽之外,還有昨天王常林見過的湯師爺,另外一位就是白衣蘇公子,可在蘇公子身邊一身黑甲的人,王常林卻不認識。
不過,從他所在的位置看來,他的身份恐怕要比普通的黑甲軍戰士高一些。
王常林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麽,不過從王破的表情上能看得出,這個蘇公子很難伺候,因爲連峰子陽的臉色都很難看,王常林終于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慢慢向前移動。
“難道整個東沙古鎮都沒有人能帶路?”一襲白衣的蘇公子冷冷地凝視着王破。
“蘇公子,自從十幾年之前有人迷失在常山密林之中,這些年很少有人進去過,最多隻是外圍采摘砍柴,根本不可能進入深處。”王破無奈的解釋道。
王常林近距離觀察蘇家公子,看到他的第一眼,王常林看出了他眼神中的兇光!
看似溫靜柔和的蘇家公子,目光若有若無帶着屢屢殺氣,似乎在表達自己的不滿,更有甚者,他似乎在壓制自己的殺意。
“這不對吧,據我所知,老族長應該對常山密林非常熟悉吧?”站在蘇公子身邊的黑甲軍三統領黑山突然開口說道。
“吳山,你什麽意思?”峰子陽當即一聲怒吼。
他也知道黑山是不懷好意,目的就是爲了報複當年王破将其趕出東沙的仇恨,從一開始峰子陽就看出這黑山有反骨,但他極其聰明,王破希望将其趕出去,用生活來磨砺他,但沒想到,生活是磨砺了黑山,卻也讓他的積怨越陷越深。
“峰先生,你不要激動,三統領也是爲蘇公子着想,畢竟要是沒有熟人帶路的話,很難從密林中走出來,既然老族長對密林很熟悉,帶一程又何妨?”湯師爺當即笑道。
這兩人一唱一和,王常林的拳頭不禁越攥越緊。
“老夫已經十幾年沒有進入過常山密林了。”王破搖頭歎息。
“無妨,老族長的經驗我一直都向往不已,雖然隻是過去十幾年,但我相信老族長應該不會淡忘。”三統領滿帶笑意說道。
“吳山,你不要太過放肆了!”峰子陽直接上前走了一步。
氣勢如虹!蕩氣回腸!
王常林整個人一怔,沒想到峰子陽竟然有如此滔天般的威壓,這與平常空口白牙的他簡直判若兩人,他上前一步,後面的黑甲軍都不禁爲之一顫,連他們座下的戰馬都嘶叫起來。
不過,王常林此時想的并不是峰子陽爲何有如此氣勢,他看出這位黑山三統領在故意刁難自己的爺爺,他的眼珠一轉,似乎心中已有想法。
三統領眉頭一皺,他還是低估了峰子陽。
當年他作爲東沙古鎮的一員,也接受過峰子陽的熏陶,但唯一不同的是,他是被趕走的。
一個桀骜不馴的人,在峰子陽看來,即使後來他有所成就,也難登大雅。
可是,誰能想到,當初被這些人看不起的吳山,竟然成了現在龍城黑甲軍的黑山三統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一次蘇家公子蘇千前來常山密林出獵,特地由這位黑山三統領陪同,黑山也确實是回來找茬的,不過也由此顯示出蘇家在龍城的地位。
黑甲軍不屬于任何一個機構管理,他們隻聽命于龍城城主一個人。
“峰先生,你不要動氣,有什麽事情咱們可以商量。”湯師爺當即站出來調和道。
“沒什麽可商量的,老族長年事已高,不适合帶路。”峰子陽霸道地說道。
“那你覺得該誰去呢?”黑山三統領突然針鋒相對的凝視着峰子陽。
“我去。”
突然,一個焦急的聲音從人群後面傳來,接着一個半大的孩童從人群裏鑽出來。
“胡鬧!給我滾回去!”王破直接一聲厲喝。
“爺爺,就讓我去吧,我去過幾次,那裏我熟。”王常林笃定地說道。
“嗯?”
蘇千與黑山三統領以及湯師爺同時看向王常林。
黑亮垂直的發,斜飛的英挺劍眉,細長蘊藏着銳利的黑眸,削薄輕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輪廓,同齡人中身材也不算太高大,但卻異常均勻,尤其當他看向三人時的眼神,宛若黑夜中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
峰子陽與王破二人都很着急,正常來說,在整個東沙古鎮沒有幾個孩子是比王常林聰明的,他除了懶惰一些,基本上沒有别的缺點,但今天這種情勢,顯然王破不想讓人進入常山密林,深知人情世故的王常林怎麽會看不出來?
“見過蘇公子,三統領,湯師爺。”王常林昂首闊步走上前躬身,這幾人的身份剛才他已經掌握。
“你是?老族長的...子孫?”蘇千好奇地看着王常林。
“回公子,正是。”王常林非常自豪地回應道。
“你對常山密林熟悉?”湯師爺不禁有些疑惑,畢竟王常林還隻是個孩子。
“是的,我的名字就叫常林,我是在常山密林中出生的。”王常林自信地說道
“好!好!好!”蘇千連說了三個好字,“哈哈哈哈,既然如此,那你就給我帶路,如果有收獲,我就将你帶去龍城。”
“蘇公子,常林還小,他信口胡言,公子千萬不要當真。”王破連忙上前解釋道。
“爺爺,我真的都進去過好幾次了,你放心,我不會記錯的。”王常林搶在蘇千怒氣還沒有發出來的時刻解釋道。
王破的眉頭皺起,他看到王常林的臉上有一份難得的自信,不知道這個家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正常來說,他是不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但萬一呢?
可是,現在已成定局,王破再橫加阻攔,那就真的不把龍城蘇家放在眼裏了,他隻是一個家族的族長,如何跟蘇家抗衡。
“公子,咱們出發吧。”王常林興奮地說道,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王破擔憂的眼神被一覽無餘,不過王常林還是對着他認真地點了點頭。
蘇千當然不在乎誰帶路,當即下令向着常山密林出發,但黑山的眼中卻暴露出殺機。
“等等!接着!”峰子陽叫住了準備出發的王常林,順手将一杆紅纓長槍扔了過來。
王常林接過峰子陽的長槍,微微一笑,非常不客氣地說道:“多謝!”
“我和老族長在這裏等你。”
峰子陽歎息一聲,他似乎也猜得出來,蘇千來密林,恐怕不僅僅是打獵這麽簡單。
王常林與湯師爺共乘一匹馬與蘇千同行,身後是黑山三統領以及上百名黑甲軍戰士。
“公子,東沙一直有一個傳說,當年蘇家的老祖蘇子先生也曾在常山密林出獵。”
“嗯?”
蘇千神色一愣,疑惑地看着王常林,他也感覺到了王常林的與衆不同。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這是何等的氣勢,恐怕也隻有蘇子先生與公子能配得上這份豪邁了。”王常林恭維道。
“你也知道蘇老祖?”蘇千随意地看着王常林。
“我讀過東沙史書——《沙志》,其中也涉及到一些關于蘇子先生的事迹,不過也隻是之字片語而已。可是當年蘇子先生的‘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可是讓我欽佩不已。”
蘇千點點頭,但卻笑而不語,他似乎不想說什麽,尤其不想跟王常林一個孩子交流自己老祖的事情。
“這就是東沙河吧?”
面前的一條小河擋在馬隊前面,水面上的東沙小橋也隻能單匹戰馬通過。
“是的,我聽爺爺說,以前的時候東沙河水非常充盈,好幾次都泛濫成災,這些年大旱,河水也隻有二尺深了。”王常林無奈地說道。
“老族長當年也是響當當的英雄,怎奈英雄氣短,現在連常山密林也不敢進入了。”湯師爺歎息道。
蘇千微微點頭,凝視着東沙河水,突然開口道:“有水便是溪,無水也是奚,去掉溪邊水,加鳥便是雞。得志貓兒勝過虎,落坡鳳凰不如雞。”
王常林瞬間眉頭緊蹙,這二人一唱一和,無時無刻不在諷刺自己的爺爺,他轉而一想,當即脫口而出:“有木便是棋,無木也是其,去掉棋邊木,加欠便是欺。龍遊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