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殊随同天成帝入座。
都是年紀相當的年輕人,也就不怎麽講究規矩。
天成帝招呼唐熙:“愛卿也坐下吧,咱們不在宮裏,随意些。”
唐熙遲疑:“這……”
常大公子笑道:“唐舍人,你不坐,豈不是叫我們都站起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 唐熙便也跟着坐了:“臣失禮了。”
天成帝随意的點一點頭。
要說唐家的人裏,唐熙是他印象比較好的。有才學,又知禮,平時随侍在側,也是客客氣氣的,并不像他兄長那樣跋扈。
可惜他姓唐,平白叫人生出一兩份惡感,天成帝帶着他, 不過爲了安撫唐家。
幾人閑聊了一會兒,辯經大會開始了。
真正佛家的辯經,在普通人眼裏,其實沒什麽意思。東知寺的辯經,之所以現在有這麽大的影響力,是因爲早就改了形式,隻留其名。
衆人的期盼中,東知寺的住持上台合十爲禮,說道:“近日,家師出了一道難題,貧僧苦思十來日,仍不得解。又将此題告知寺中上下,無一人解出。故此廣邀天下能人,誰能解出,贈之功德蓮。”
聽得此言,但凡懂一點内情的人, 都激動起來。
功德蓮!這次辯經大會, 東知寺居然舍得拿出功德蓮!
“東知寺好大的手筆啊!”金道長感慨。
在明微的世界, 東知寺早已消失在曆史中,因此知之不詳,便問:“道長,這功德蓮有何玄機?”
金道長說道:“說起這功德蓮,就要提起東知寺的一位高僧了。他早已隐世,但在我們玄門眼裏,他才是東知寺真正的門面。”
明微想了想:“可是不知大師?”
金道長點頭:“正是!”
紀小五連忙舉手:“這個我聽過。我師父說,這位不知大師,是位真正的高人。他精通三教之義,于玄術一道更是精研頗深,尤其易理算學,堪稱一代宗師。”
“紀小友說的沒錯。”金道長補充,“不知大師早年法号三知,指的是過去、現在、未來。雖然有點張揚,但自身有本事,旁人也無話可說。後來年紀越長,精研越深,反而越發謙遜起來。待到讓位弟子,便改号不知了。這些年,他足不出戶,旁人見其一面,難如登天。”
唐劭颔首補充:“咱們這位陛下,早就想見不知大師一面了,奈何東知寺不畏皇權,聲稱不知大師已入佛道,不願再涉足紅塵,一直未能如願。”
他又笑了笑:“我父親也求見過,同樣被拒之門外。”
明微聽出了他話中之意。
這兩個人想見不知大師,應該爲了同一件事。南楚皇帝想坐穩江山,而代國公想知道唐家有沒有機會坐上那個位置。
不知大師誰都不見,不僅僅是不慕權貴,亦是權衡。
畢竟東知寺這麽大個攤子,無論得罪了皇帝,還是得罪了代國公,都很要命。不知大師總得爲自己的徒子徒孫想想。
明微略一思索,問道:“難道皇帝叫他的新寵……”說到這裏,她忍不住笑了笑,續道,“過來辯經大會,不僅僅想幫他揚名,還想找機會見不知大師?”
唐劭瞅了她一眼,沒說話。
看他這樣子,明微不禁起了疑心:“難道你也是?”
溫秀儀找着機會,冷嘲熱諷:“不然你以爲,找你過來幹什麽?隻是壞他的事,難道我不行嗎?”
“……”
“你這眼神什麽意思?”溫秀儀又暴躁起來,“瞧不起我?”
“沒有,秀儀姑娘誤會了。”明微平靜地說,“小姑娘别這麽暴躁,老得快。”
“你……”
唐劭慢慢道:“那功德蓮,是不知大師潛修之處所生長的蓮花。據說是他早年雲遊天下尋得的異種,采摘後經過特殊處理,可以保存幾十年之久。這些蓮花,與他朝夕相伴,沾染了佛性,若能得到一朵供在家中,便可百邪不侵。”
金道長接下去:“對我們來說,功德蓮另一個用處,才是重要的。擁有功德蓮的人,可以向不知大師提出一個要求。”
“哦……”明微的手指在桌上叩了叩,“難怪你們知道皇帝有意來辯經大會,就坐不住了。恕我直言,就算這位不知大師,能知過去未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命運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實力夠強,就可以改變它!”
唐劭平靜地道:“道理雖是如此,可這世上這麽多人,誰能看得這般通透?陛下不能,我們亦不能。”
“這倒也是。”
兩人一問一答,說的不是多高深的事,但莫名有一種和諧的氛圍。
溫秀儀看着十分不舒服,想插嘴,又插不上,隻能氣鼓鼓地瞪着明微。
“喏,給你。”
忽然聽得聲音,然後被塞了一手的炒豆子,溫秀儀都懵了。
“你幹什麽?”她看着紀小五。
紀小五道:“我看你腮幫子鼓得跟青蛙似的,給你點吃的消消氣啊!”
“……”他一臉無辜,溫秀儀拿不準是故意氣她,還是真心這麽想,這口氣就憋得更狠了。
最後還是唐劭解了圍,從她手裏摸了一顆炒豆子,說道:“是寺外第一間炒貨店買的吧?他家的炒貨十分有名。”
“對對對,排着好多人呢!”
幾句閑談,把話題給帶過去了。
說話間,東知寺的住持将那道題列了出來——卻是一道數術題。
明微“咦”了一聲,說道:“有點意思。”
唐劭沒懂:“哪裏有意思?”莫非有玄機?
明微道:“這道數術題,其實就是推衍之法的核心。換句話說,能夠做出這道題的,一定是同道中人,懂得命理推算。”她看向天成帝所在的那棟樓,笑道,“這題簡直就是爲那位準備的。難道不知大師想站隊了不成?”
唐劭神情嚴肅起來:“當真?”
“騙你作甚?”
他看向金道長,卻見他擺了擺手:“命理之術,道爺隻懂皮毛,這題怕是算不出來。”
“那……”
唐劭剛要開口,那邊住持又說話了:“此題繁複,爲了讓諸位檀越看得分明,貧僧想了個法子,将之展現出來。如此一來,誰勝誰負,一目了然,可請諸位見證。”
住持回頭看了一眼,便有幾十名寺僧出列,手裏拿着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有木闆,有石頭,有香爐……飛快地布置起來。
金道長一看,仰頭大笑:“哈哈哈,單純算題,道爺隻能望而卻步,這下分拆成迷宮,卻可試一試了。”
媽呀,突然發現漏算了今天的兩章,我這個腦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