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公子和郭大人又吵起來了。
這回的起因是,楊公子抱怨天太冷,要皮子做新衣。
郭大人說他一點也不懂體恤部下,沒看别人連舊衣都不保暖嗎?
楊公子便生氣了,反諷郭大人收買人心,他自己的部下, 還需要别人來打抱不平?
然後,兩個人被大将軍請了去。
将士們很淡定,瞟了兩眼就各自做自己的事去。
這兩個人都這麽大了,成天爲吃的穿的吵架,真是幼稚。聽說他們吵架的起因,是不久前楊公子偷摸在角樓裏吃鍋子, 讓郭大人看見了。
還好有大将軍在, 吵就吵吧, 不耽誤軍務就行。
那邊,楊殊和郭栩進了宗叙養傷的屋子。
郭栩先道:“我已經聯系上格桑部的大汗,不過雪狼部最近好像盯他們盯得很緊。楊公子,你看……”
楊殊懶洋洋道:“我已經遵照郭大人的指示,天天晚上出去騷擾胡兵大營,這樣還不夠嗎?”
有求于人,郭栩的态度特别好:“辛苦楊公子了,隻是這事沒那麽容易。這些日子,本官冷眼旁觀,發現胡主蘇圖十分了得,格桑部的動靜,瞞不過他。換句話說,我們隻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接觸别的部族。此事千難萬險,我們能利用的,隻有蘇圖的一時疏忽。這是我們反守爲攻僅有的契機, 再怎麽花心思都不爲過。”
郭栩這輩子都沒對武人這麽客氣過,甚至可以說是低聲下氣了。
然而楊殊隻扯着嘴角笑了笑:“郭大人隻需要出一個主意, 我的部下可都是拿命在拼啊!這些日子, 已經戰死了好幾個,本公子着實心疼。”
郭栩嘴角抽了抽,心裏已經罵上了。
平時拿喬就算了,這是多大的事?如果他們真的做成了,西北起碼二十年都不會有邊患的問題!死幾個人算什麽?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這次的形勢本就兇險,不死光不錯了!
但是郭大人不敢拿出來罵。這個楊三,脾氣乖張,得順毛捋。
爲了自己的升官大業,忍了!
郭栩露出誠懇的笑:“楊公子放心,這事要是成了,我定然上奏聖上,爲你們請功。你想想,嘴皮子功夫本官能行,這殺敵的事,不還得你們來嗎?這才是大大的功績。如果真的做成了,公子說不定能一舉封侯,到那時候,你想回京,不就一句話的事嗎?”
楊殊想了想:“有道理……”
郭栩再接再厲:“所以,公子就先忍忍,咱們要是一次做成了,便不用在這裏苦熬了。唉,别說這日子你過不慣,我也過不慣啊!”
“行吧……”楊殊很勉強地說,想想又加上條件,“咱們可說好了,你要爲我表功的。還有我那些部下,你吃着肉了,總得讓他們喝湯吧?”
“楊公子這是說哪裏話?要吃肉大家一起吃,怎麽能讓将士們喝湯呢?你放心!”
楊殊這才滿意了:“這還像句人話。行,就沖郭大人這句話,本公子也隻能拼命了。你說,要幹什麽?”
郭栩松了口氣,提出自己的要求:“我與他們約了時間,準備冒險去敵營一趟。倘若有蘇圖盯着,這事萬萬不行。所以,還請楊公子搞一波大事,引走蘇圖的注意力,讓他沒有功夫盯着格桑部。”
楊殊皺眉:“我們出城偷襲的人馬,宜少不宜多。你想搞大事,這有點難。蘇圖手下那麽多人,哪那麽容易牽制住他?”
“所以才需要楊公子費心。”郭栩滿臉堆笑,又問床上躺屍的宗叙,“宗将軍,您說是吧?”
宗叙有氣無力的樣子,聽到他的聲音,勉強打起精神:“這确實是個很好的機會,冒再大的險,也是值得的。”
郭栩喜滋滋,到底是大将軍,知道顧大局。
“楊公子,宗将軍也這麽說,您看……”
“行了行了!”楊殊嘀咕一句,“不是你拼命,說得輕松。”
“本官也要拼命啊!”郭栩一臉悲凄,“深入敵營,人家想砍腦袋,不過一個念頭的事。楊公子,我冒的險可不比你小啊!”
楊殊想了想:“倒也是。”
他裝模作樣,冥思苦想了一會兒,道:“想牽制住蘇圖,那隻有一個辦法了。”
“什麽辦法?”
“去殺他!”
郭栩眼睛一亮:“好辦法!”
“郭大人!”楊殊繼續表達自己的不滿,“你以爲殺他很容易嗎?蘇圖身邊有雪狼衛,個頂個地勇猛。真要這麽做,連老師身邊的親衛我都得借走。他們可都是大齊最精銳的戰士,個個都是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哪怕死一個,都是大齊的損失!”
郭栩連聲道:“放心,本官一定爲他們表功。活着升官,死了追封,能給的功勞都給!”
“這話是你說的。”
“我說的。”
楊殊歎了口氣:“行吧。爲了郭大人的事業,少不了拼一回了。”
“多謝多謝。”
商量完這事,從宗叙的屋子出來,郭栩突然愣了下。
什麽叫爲了他的事業,他隻身入敵營,挑動胡部反目,固然是天大的功勞,他們領兵襲殺,難道就不是了嗎?
算了算了,大概他們被文臣坑怕了,一定要個保證吧?
嗯,他老郭雖然是個官迷,可節操還是有的。該給他們的功勞,給他們就是了。
待郭栩離開,屋裏忽然爆出一陣大笑。
宗叙爬起來,接過親衛遞來的帕子,擦掉臉上的白粉,笑着點了點他:“明明早就做了準備,還要讓郭大人背這個鍋。這份人情,他算是白欠了。”
楊殊收了笑,一本正經地道:“這些文臣,總夢想隻身入敵營,一語退萬兵,成就千古英名。其實哪有那麽簡單的事,沒有武力在他們背後,誰會聽他們的話?老郭又是個好名的,這事真成了,誰曉得他會不會爲了青史留名搶掉将士們的功勞。文人一張嘴,那可厲害了,文章一寫,傳遍天下,都成就他一人的大義凜然,真正流血流汗的都成了陪襯。既然老師将部下交給我,我當然不能讓他們落到這樣的下場。”
宗叙欣慰:“你雖然總出些怪招,總算心術正,長公主和老侯爺沒有白教你,老夫收你當學生也沒有白收。”
楊殊正容道:“蘇圖很難對付,我料想,他可能已經發現了我們的意圖。以他的野心,定然将計就計,反過來引我們入甕。這一趟必是兇險至極,倘若我回不來,還請老師照應我那些家将。”
宗叙鄭重應下:“你放心,隻要老夫活着,一定護他們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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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