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中做了決定之後,皇甫宇軒的目光落到對面,這時候的皇甫景宸真的是很讨厭啊。
明明是差不多的世子朝服,可是,卻将皇甫景宸襯托得有如谪仙下凡,整個人都從畫中走出來一般,風姿隽秀,朗朗清舉,龍章鳳姿,天質自然,飄逸脫塵!
已經不僅僅是俊美了,連皇甫宇軒的心中,哪怕再不服氣,都冒出蕭疏軒舉,湛然如神這八個字來!
皇甫宇軒自己的容貌也很出色,甚至,在這一方面他一向自負,然而在此刻,他卻深深地嫉妒了。
他都有這樣的感覺,那些朝臣們,自然也都有。
少年如玉,謙朗君子,讓人從心底裏自然升出幾分隻可遠觀,不可亵渎之意。
這是誠王世子,一朵生在民間,卻貴氣天然的高嶺之花!
皇甫宇軒壓下心中的嫉妒和恨意,擠出一個微笑,道:“實沒想到,景宸堂弟如此俠義,真是和五王叔五王嬸一脈相承!”
衆人:“……”
人人都知道皇上不喜歡誠王,更知道皇上爲什麽不喜誠王。
皆因誠王如同鬼迷了心,連皇子之尊都不顧,偏要娶一個江湖女子出身的路千雪,此事二十多年前幾乎可以說鬧得天翻地覆,無人不知。
說誠王世子和誠王誠王妃一脈相承,這不是當着皇上的面,給誠王世子上眼藥嗎?
那些依附于皇甫宇軒的,心中冷笑,誠王世子再出色又怎麽樣?有這樣一個出身,總歸不可能得到皇上的看重。
依附籬王信王的,隻在一邊看熱鬧。
但是那些中立的,以及清流一派,卻不免暗中搖頭,梁王世子此言,太過陰毒了。
皇上果然皺了皺眉。
皇甫景宸淡定地道:“我南夏以孝治國,皇祖父事皇太祖父與太皇太後至孝,身爲皇祖父的孫子,自當事父母以孝,方不墜皇祖父之名。傳承父母之志,本是身爲子女者當爲,我自認做得還不夠,沒想到軒堂兄對我的評價這麽高!多謝軒堂兄誇獎!”
皇甫宇軒:“……”
他陰冷的目光看着皇甫景宸,這是他所認識的皇甫景宸嗎?
那個溫雅如玉,清淡無爲,凡事不放在心上,以爲那便是君子之風,實則愚蠢無比的皇甫景宸?
他一直以爲那是一隻運氣比較好的綿羊,所以,他對付皇甫景宸的時候,從來沒有把他當成對手看。因爲他覺得,皇甫景宸這樣的性子,不配當他的對手。
誠王的兒子,注定不得皇祖父所喜,不配!
天真的性子,沒野心,不知道權勢爲何物,詩酒風流有什麽用?光風霁月有什麽用?不配!
從小遠離京城,遠離朝堂,生在藩地,長在藩地,不配!
看看,他是天之驕子,是天上的雲,而皇甫景宸,不過是野草罷了!
可是,現在野草突然有了戰鬥意識?
看他這番話,不軟不硬,不卑不亢,還把皇祖父都牽扯其中。
他隻覺得心中梗阻,像吞了蒼蠅般難受,又像失去什麽似的百爪撓心。
他笑了笑,道:“你我兄弟共勉!”
如果不是笑得比哭還難看,也許真讓人以爲這是兄弟情深!
皇甫宇軒挑事沒有讨到好,再說這是朝堂之上,他若做得太過,不勉被人說心胸狹窄,這種事得不償失,這麽聰明的他,當然是及時收手。
他有些後悔剛才的沖動。
他是不想看皇甫景宸突然之間,就入了那些朝臣的眼,隻要皇祖父不喜,入了那些朝臣的眼又怎麽樣?所以他才在皇祖父面前給皇甫景宸栽釘子。
但是,他不确定這釘子有沒有栽成功。
因爲,皇上最先是皺眉了,但是這皺眉是什麽意思,他一時猜不透。甚至在皇甫景宸回應了那番話後,皇上竟然還笑了笑。
皇甫宇軒覺得這不是什麽好的訊号。
他不能再給皇甫景宸表現的機會,這也是他收手的原因。
隻不過,哪怕他掩飾得再好,像夏世恩這樣的中立派,像顧瀚墨這樣的清流儒士,又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皇上也沒有再提,年紀大了,精力不如之前,他乏了,很快便退了朝。
除了朝政之事,其實那些朝臣們也挺閑的。
好不容易今天早朝竟然還有故事聽,而且是真人真事,這不,一下朝,這事就傳開了。
連老百姓都知道了,還有見機的說書先生,竟然在茶樓裏說上了。
畢竟,這些故事一來是真人真事,二來,故事主人公的身份特殊,明明是高高在上的身份,做的卻是讓百姓大快人心接地氣的事。
一時,茶樓酒館,說書先生的生意火爆了。
大概皇甫景宸自己都沒有想到,幾年前的事,到現在,竟然在京城裏火了起來。
不過這不是壞事。
沒有百姓不喜歡爲他們做主的貴人,沒有百姓不喜歡懲惡除奸的俠士!
皇甫景宸和夏文錦在民間的聲望,悄然升高了。
皇甫宇軒等待的冊封诏書并沒有到,相反,幾天後,他被皇上召進宮中。
皇甫宇軒很高興,召進宮中,也許是要說冊封的事?
畢竟,他是從宮内安插的人手處知道皇祖父準備冊立他爲皇太孫!而朝中中人的諸多猜測。也不過是看皇上前段時間對皇甫宇軒分外器重,甚至還讓他監國,在上朝時,很多國事處置,還有提點皇甫宇軒的意思,才有那番猜測。
但是說到底,朝臣的猜測也好,皇甫宇軒暗插的人手得到的消息也好,隻要皇上沒有把诏書公布,這件事就不算塵埃落定。
皇甫宇軒是帶着幾分雀躍和興奮的心情來到宮中的。
可惜迎接他的并不是什麽好消息,皇上的臉色很差,看着他的眼神充滿了打量,而且眼神裏的冷意,讓他心裏隻發怵。
皇甫宇軒行了禮,也沒有聽到皇祖父說平身,他隻能跪在那裏。
皇上從案前走過來,站到了他的面前。
跪着的皇甫宇軒按照禮儀自然不能仰頭看着皇帝,隻能低垂着頭。
皇上還是沒有說話。
但是他能感覺到一雙目光始終盯在他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