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上書房中,奉召而來的皇甫景宸跪地行禮磕頭時,皇上看着他的目光,還帶着幾分冷冷的審視。
他年紀越發顯得老邁,眼神一片渾濁,但是,你要是當他是一個昏瞶且迷糊的老人,那就大錯特錯了,他渾濁的眼底,分明帶着深不可測的光。
這是久在上位者的疑忌之光。
當然,此刻他眼中也許不是疑忌,而是審視和不耐。
他言簡意駭地道:“你跟你父王去青州赈災,結果如何?”說完,又瞥了皇甫景宸一眼。
月白衣衫的皇甫景宸長身玉立,本來長得容貌俊美,此時身如修竹,自帶飄逸脫塵之氣,人品端方,哪怕是不喜誠王,連帶着恨屋及烏的皇上,看着這個出類拔萃有如谪仙的孫子,臉色也緩和幾分。
皇甫景宸并不在意皇上的态度,他是想把皇甫宇軒拉下馬,隻要坐在那個位置的不是皇甫宇軒就行,這些,也并不一定要讨好皇上才能達到。
皇祖父對青州百姓一樣的冷心冷腸。
早年英明決策的皇祖父,随着年歲增長,如今竟越發昏庸。可這個人是他的祖父,他能說什麽?
所以,在内心裏,他其實是對這個祖父有些微詞的。
不過,不論是從忠還是從孝上面來講,君命如天,事祖須孝,他都隻能把這些微詞壓在心底罷了。
皇上不在意他,他也并沒有失望。
大概是因爲從來就沒有期待過的緣故。
不過,對于皇上的這個問題,皇甫景宸還是态度端正,語氣恭謹地回答道:“勞皇祖父過問,赈災的事是由父王全權負責,孫兒隻是協助,購買糧食,運送到受災嚴重的郡府,分發下去,建災民臨時住所,協助災民重建房屋,又督促地方官員辦事,協助地方官剿匪……”
他随口道來,那些事也是赈災過程之中必然需要做到的事,但是皇上的眼睛卻眯了起來:“這些事,你在做?”
皇甫景宸心中有些納悶,皇祖父是覺得他越俎代庖了?
他道:“回皇祖父,人手不足,父王都親力親爲,與災民同吃同住,孫兒怎好養尊處優?”
不止是人手不足,還人心浮動,人心思異。
一個小小的青州治下府縣的官員,不是他那王伯們的人手,就是王叔們的人手,父王有如憑空而降,被那些人陽奉陰違,若不是他們父子同心,帶去的人也都得力,在朝廷銀子不足,人手不夠,這災情,還真不知道會不會這麽快就完成。
雖然最後是會結束的,但是,定會有許多百姓餓死,甚至,像孔文靖這樣的人,會更多!
孔文靖不想做民賊所以歸降,但若災情沒有解決,孔文靖之流就不是民賊,而是百姓心中的救命之光了。
皇上皺眉,道:“你父王親力親爲,與災民同吃同住?”
皇甫景宸道:“是!”這話并不誇張,誠王常去災民所居地巡視,有時候太晚了,就住在災民暫住區,吃的也沒有特殊。
皇上臉色一沉,冷冷道:“混帳東西!他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嗎?這麽多年了,還是不知道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