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軍師反倒不急了,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才笑道:“孔帥的心思,也是我的心思。”
孔文靖笑而不語。
葛軍師當然不會讓他久等,他感歎地道:“咱們明佑軍走到這一步,一半是因時勢所逼,一半是上下一心。但是走到這一步,後續已經很艱難。夏姑娘說的話雖然不中聽,但還是有一句話不錯。我們對付青州的駐軍,雖然所向披靡,但那畢竟隻是青州駐軍,朝廷一旦派精兵前來,便是苦戰,結果如何,尚未可知!”
孔文靖點頭道:“兄弟們是沒有活路才跟着我奔一條活路,但是一直下去,我隻能把他們帶入死路!”
葛軍師也歎息,道:“我們并非謀定而爲,而是爲勢所逼,是青州的那些貪官污吏逼我們一步步走到今天。”
“不是我胸無大志,而是我知道,即使我有那個志向,也無法做到。畢竟,青州的矛盾,是因災情才推到了頂點,而别處,百姓雖然日子也艱難,卻還活得下去,亂臣賊子的名聲,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背的。就算他們願意背,打仗打的是錢糧,我們匆促起事,時勢所逼而已,并無積蓄。一年兩年可以支撐,再長的時間,就難以爲繼!”孔文靖眼裏有一絲愁緒。
葛軍師深以爲然,他們的糧草,都是靠劫富劫官倉而來,青州之地,之前也甚是順利,但自從這個誠王欽差前來赈災後,将那些不作爲的官吏下了獄,各地規整,官倉被重兵把守,防守嚴密,他們便很難得手了。
不僅如此,那些災民義軍,一支支被誠王打散,都老老實實回鄉去了。
他們是災民義軍的最強大的一支隊伍,而且離火台縣最遠,但現在,誠王也不會再容他們繼續下去。
其實自從誠王的一系列舉措取得成效以來,那雷厲風行的果決,那顧全大局的舉措,那樁樁件件,已經讓受災地的百姓們不再餓死人,而且可以活下去,可以繼續耕種,可以過上和以前一樣的生活。
甚至,誠王還給青州受災地免了一年賦稅。
這種免賦稅的事,本不是一個王爺可以決定的,但誠王說了,他一力承擔,如果朝廷不同意,他就從雲州藩地裏調糧調銀,爲百姓上稅。
這樣的一個欽差,這樣的一個王爺,這樣辦實事,這樣心系百姓,如今他們就算繼續下去,已經站不住大義了。
不但朝廷要剿滅他們,便是百姓,也不會再覺得他們是義軍,反将他們當匪。
得道方能多助,失道勢必寡助,他看得出來,葛軍師當然也看得出來。
現在本是騎虎難下的局面,順欽差之勢,就此散去,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隻不過,他又擔心,他們和别的義軍不同。
他們搶過官倉,劫過官糧,殺過官吏,打死過官兵,落在那些朝廷人眼中,就是孽債累累,罄罄竹難書。
他一死不足惜,可是這些奔着他來的明佑軍兄弟,他卻不想将他們都帶進地獄。
如今騎虎難下,也許現在就是一個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