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臉壯漢嗤道:“二狗,你跟他們說這些幹什麽?那些有錢人穿有衣,食有肉,咱們的事,他們不知道,也不會想知道,哪會去管别人死活?死就死,廢話這麽多幹什麽?”
這些人雖然倒在地上,但是聽了黃臉壯漢的話,看着夏文錦和顧恒的目光充滿了憤恨。
夏文錦道:“我知道你們善羅郡受災嚴重,你們逃出來,定也是沒有辦法。不過現在朝廷已經派了赈災的欽差,過不久,這些情況就能改變!”
那黃臉壯漢呸了一聲,道:“要不是朝廷的狗官,我們能那麽慘?”
紛紛有人道:“要是能活得下去,咱們至于到外面逃難嗎?”
“站着說話不腰疼,能改變?能改變會死那麽多人嗎?”
“哪年災年,朝廷的欽差過來,不是自己荷包鼓鼓的,哪管咱們老百姓的死活?”
“就是,說什麽有多少多少的赈災銀子,老百姓還不是餓死?”
……
倒是紛紛吐槽起來,越說越氣憤,好像夏文錦就是朝廷派來的那個欽差!
夏文錦聽他們憤怒地說了好一陣,才打斷他們:“你們要救什麽人?”
正說得氣憤的二狗順口就道:“文嫂子快死了,我們要去請大夫!”
雖然這輛馬車看着不怎麽好,但是好歹也是馬車,而且收拾得很幹淨。
夏文錦笑了:“我是大夫,要不帶我先去看看!”
這話一出,那些正憤怒罵人的漢子們都怔了,接着,便是黃臉壯漢懷疑的打量,也不怪他懷疑,實在是夏文錦看起來年紀太輕。
這麽小的年齡,就算學醫,才學了幾年?
哪個病人敢拿生命讓一個新手去練手?
夏文錦能看出他們眼裏滿滿的懷疑,她道:“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你們還挑大夫呢?”
二狗忙道:“大哥,文嫂子病的那麽重,再說這裏我們也是人生地不熟的,一時之間到哪裏去找大夫啊?要不叫她看看?”
黃臉壯漢一巴掌拍在他頭上:“你是不是傻?咱們剛才在打劫,他要給咱們下毒藥怎麽辦?”
夏文錦:“……”
她不耐煩地道:“我閑的沒事給你下毒藥?要不是看你們是災民,我還不管你們的事呢。信不信我随便你們!”她懂醫術不錯,但是,别人不信她,她也不會上趕着去給人治病。
二狗急忙道:“大哥,文嫂子撐不了多久了,死馬當成活馬醫!”
這句話出口,又被黃臉壯漢拍了幾巴掌,他怒道:“那不是馬,那是我大嫂!”
經過麽一會兒緩沖,幾個人已經能夠起身,他們狼狽地爬起來,看着顧恒的目光還帶着幾分畏懼。
大概是二狗這話讓幾個人心裏都起了同樣的心思,又有兩個人加入勸起來。
黃臉大漢看着夏文錦,糾結了一回,終于還是開口求起來。
随着黃臉大漢一衆下了官道往西走,那裏有個破茅草棚,夏文錦見到了那位“文嫂子”,她三十餘歲年紀,臉色臘黃,又餓又病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
看見黃臉大漢帶來夏文錦,說是大夫,那文嫂子看着夏文錦的目光便帶了幾分歉意:“姑娘,對不住,讓你受驚吓了!”
“看來你知道你的兄弟們做了些什麽!”
夏文錦神色淡淡。
縱使活不下去,縱使走投無路,但是,把自己的活路建築在剝奪别人财物甚至生命上,首先就是人品有問題。
文嫂子輕歎一聲,道:“剛才二狗兄弟跟我說了,我這身體,拖累他們了!累姑娘也受了驚吓,我若說向姑娘陪個不是,這話太輕!此事是我們欠姑娘的!”
夏文錦見她倒也坦蕩,是個明白人,黃臉壯漢一衆攔路打劫,做的不是什麽好事,不過他們當時無意傷人,隻是想拖輛車把文嫂子帶去看大夫。
見到文嫂子被病痛所折磨,明明已經形峭骨立,但神色卻很平靜,說話也很有條理,她心中的惱意早就消得差不多了。
她道:“這些話留到以後再說吧,我先給你把把脈!”
文嫂子的脈相顯示她這病有些時日了,算是沉疴積郁,身體底子弱,受了風寒。
夏文錦馬車裏帶的藥并不多,這是她之前沒事時候熬煉好的藥丸,正好有針對這種病症的。看着這茅草棚,說家徒四壁,都還是誇張了,畢竟,那還有壁,這茅草棚四面透風的樣子,她也不指望黃臉壯漢這些人能去抓藥了。
留下了七日份的藥,這些藥足夠将她的病治好,夏文錦沒有多作停留,繼續往寶山郡去。
夏昕霖追過來找她的事,她可不知道。
回到官道上,她便讓顧恒将馬車趕得飛快。
路上又遇上幾撥災民,田地越見荒蕪,災後滿目瘡痍,讓人觸目驚心。
不過,早幾天動身的誠王,已經到了。
而且誠王所在的地方,也是寶山郡。
夏世恩以爲誠王不會在受災的最中心地帶,那是他對誠王不了解。若是那樣的誠王,又怎麽會和将士們打成一片,在軍中享有極高威望呢?又怎麽能把一片荒涼的邊境之地建立成一個繁華之城,把一片荒蕪的堿土黃沙地,種出糧食呢?
夏文錦在四天後趕到了寶山郡,飛雲閣的人手和雪娘這邊的人因爲沿路要收集藥材糧食,來得慢些,她打聽到誠王住在寶山郡治下火台縣的縣衙中,便也趕去,看看有什麽可以幫得上忙的。
不過誠王并不在縣衙,他親臨現場,去查看災情了。
他也不過比夏文錦早到三天,夏文錦得到的消息是,誠王帶的人不多,這裏也不是他雲州的地界,官員陽奉陰違。
誠王到了之後,第一時間将縣令下了獄,然後自己一直奔波在災民之中,城裏建起了粥棚和藥棚,隻是現在嚴重缺人手。
皇甫景宸還沒有到,夏文錦猜測他應該是沿路在督辦運糧食過來,自然沒有她輕裝簡從直奔目的地快了。
走出縣衙,街上一片蒼涼,到處可見面黃肌瘦的災民,不過,他們惶然之中似乎并沒有絕望,想是誠王将縣令下獄的事,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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