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
外面天色已亮,禾葉公主睜開眼睛,屋子裏還是空蕩蕩的。
丫鬟婆子們沒有守夜,她像個被遺忘的人。
她坐起身,猛地将枕頭砸在地上,聲嘶力竭地道:“來人!”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婆子探頭看了一眼,撇撇嘴道:“公主有事?”
禾葉公主陰沉着臉,她現在是公主,爲什麽還要看這些人的臉色?她冷冷道:“侍候本宮洗漱!”
那婆子怔了怔,臉上剛剛露出一絲譏笑,就見禾葉公主沉下臉,喝道:“大膽,還不快來?”
那婆子看了她一眼,對着外面吩咐:“侍候公主洗漱!”
外面進來兩個丫鬟三個婆子,禾葉公主認得,這也是宮中的人。
除了她這個公主是臨時封的,這些丫鬟婆子,其實是宮裏的宮女嬷嬷。所以她們對她,才會表面禮數不缺,眼神裏卻總帶着幾分輕視。
連嬷嬷們都敢這麽對她,不過覺得她是個假公主罷了。
可是,既然皇上親封,她就不是假的。
一個宮女端來一盆水,将帕子扔進水裏,随便絞了絞,就往禾葉公主臉上蓋。
禾葉公主将她重重地推開,掀掉水盆,喝道:“放肆!”
這是把她的臉當什麽?
那宮女先是吓了一跳,繼而輕輕叽笑一聲,道:“公主,這水掀了,可就沒有水了!”
禾葉公主看着她,淡淡地道:“你是不是覺得,本公主若是死了,你們還能再回去南夏?”
這個問題沒頭沒腦又突兀,讓那宮女呆了一呆,接着露出一個笑容來,道:“那怎麽可能?”
“你們也知道不可能!”禾葉公主淡淡地道:“如果本公主死了,你們隻會陪葬!這點你們就從沒想過嗎?”
另一個宮女掩唇笑道:“公主好好的,怎麽提起什麽死呀活呀的?是嫌奴婢們照顧不周嗎?”
“原來你們也清楚照顧不周!”禾葉公主的聲音更冷了幾分。
幾個宮女交換了一個眼神,今天這禾葉公主怎麽像是換了個人一樣?突然變得這麽咄咄逼人了。京城誰不知道,這位甯王之女是有名的捧高踩低,這樣的人着實讓人瞧不起。
因爲她們是宮裏出來的,還是皇後指派的,盡管隻是皇後宮中最靠後的嬷嬷,可禾葉公主對她們還是客氣得很。
她們也就理所當然的,不會對這位公主客氣了。
管事嬷嬷覺得禾葉公主這是想立威呢!
不過,剛出京城的時候不立威,現在都快到東唐了,又立的哪門子威?
她淡淡地道:“公主這麽說,我們可擔待不起,我們都随着公主到這裏來了,難不成還會故意爲難嗎?公主是覺得我們哪裏做是不好,不妨指出來,我們改!”
口中說得甚是謙卑,但是語氣裏可沒有半分謙卑!
禾葉公主似笑非笑地道:“管嬷嬷到底是皇後娘娘宮裏的人,不過,既然離了京城,你再拿出在皇後娘娘宮中時的姿态,這就有些不合适了!畢竟,在這裏,你是本公主的奴婢,不再是皇後娘娘的奴婢了!”
那管嬷嬷以曾身在皇後娘娘宮中當差爲榮,但此時聽禾葉公主的語氣,是說她倚恃而嬌,失了做奴婢的本份,而且,還當着她的面,稱她爲奴婢!
管嬷嬷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她管着這些宮女嬷嬷,如今被禾葉公主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下了面子,這口氣若是不找回來,以後還怎麽管這些人?
也不是她們認不清自己的身份,而是出京之後,她們這樣的态度,皇甫宇軒看在眼裏,卻無動于衷,這讓她們的膽子越來越大。
以緻于,她記得自己是管事的嬷嬷,是衆奴婢之首,卻忘了自己的身份。
仗的,是皇甫宇軒的勢,皇甫宇軒是皇後娘娘的親孫子呢!
管嬷嬷沉聲道:“公主這話可就說重了!奴婢們怎麽敢對公主不敬!”
她目光掃一眼屋子裏的其她人,道:“還不将東西收拾下去?公主想要靜一靜,就讓她先靜一靜吧!”
禾葉公主笑了笑,道:“所以,又來這套,準備再餓本公主一頓嗎?”她走回床邊,坐下,慢悠悠地道:“你說對了,本公主是要靜一靜,因爲,本公主病了!你們都退下吧!”
她竟然會順着管嬷嬷的話說,幾個宮女嬷嬷對視一眼,雖然有些不屑,還是退了下去,一個嬷嬷還對管嬷嬷讨好地道:“嬷嬷不要生氣,這有些人啊,就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假的終究還是假的,難道還想要我們像服侍真公主一樣服侍她不成?”
這嬷嬷端起了架子,陰陽怪氣地道:“你這話就不對了,既然皇上封了,那就是真公主!咱們可不能失了做奴婢的本份!”
話說得沒有問題,可那語氣,那臉色,卻讓一衆人都笑了起來。
有個宮女小聲道:“管嬷嬷,這位現在躺回床上了,不會耽誤了行程嗎?”
管嬷嬷輕嗤道:“她想要裝病,就讓她裝吧,耽誤了行程,那可不關我們的事,世子爺不會放過她的!”
再說,世子爺也并不着急趕路,這些天裏,都是早早歇宿,遲遲動身。
幾個人果然無事人一樣走了,早膳當然也沒有送來。
相比較禾葉公主住的那個房間,皇甫宇軒的房間就要豪華多了,寬敞明亮,向陽采光。此時,皇甫宇軒正在用早膳。
桌面上擺着十幾道點心膳食,雖然比不得在京城府中的精緻美味,但是在這樣一個驿站,能做到這程度,已經是最高規格了。
皇甫宇軒用軟布擦淨嘴角,又漱了口,便扔了軟布,道:“準備啓程!”
世子爺發話,一衆送親隊的人自然都動了起來。
隻是,車隊準備好了,人也各就各位,禾葉公主卻還連影子也沒有露。
皇甫宇軒沉聲道:“怎麽回事?”
他長得很是俊美,然而,眼神卻很是陰冷,加上身份的尊貴,以及一直以來高高在上的威勢,讓那些人噤若寒蟬。
管嬷嬷忙上前道:“回世子爺,禾葉公主說她病了,不準奴婢們打擾!”
“病?”皇甫宇軒冷聲道:“就算隻剩一口氣,也得給本世子起來趕路!去,叫她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