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西西部,某羌人部落内。
摟着侍女坐在鋪有獸皮的胡床上,這個部落的首領和他的幾個親信全都睜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漢軍使者親手給他們泡面,漢軍雇傭來的翻譯則不斷在旁邊把漢軍使者的口述翻譯成羌語,告訴給羌人首領和他的幾個心腹親信。
“……大王,這種方便面的吃法很簡單,就是先把大包裝袋撕開,把面餅放在碗裏,再把幾個小包裝袋撕開或者剪開,把作料倒在面餅上,就這樣就行了,然後倒是滾湯把面餅淹了,再然後蓋上蓋子。”
“好,面已經泡上了,請大王默數兩百下,然後就可以蓋子了。一,二,三,四……。”
“一九九,兩百。好,兩百下數完,把蓋子打開,用筷子把面和作料攪拌均勻就可以吃了。”
這個時候,化工調料搭配出來的誘人肉香,早已彌漫了整個帳篷,讓見多識廣的羌人首領都忍不住開口稱贊了一句,說道:“好香啊,比烤羊肉都香。”
“大王,面已經拌好了,是否讓小人先替你試毒?”
漢軍使者捧着面碗好意的問,翻譯把漢軍使者的話轉達後,羌人首領立即搖頭,招手道:“不用試什麽毒,有毒我砍了你的腦袋,快把面端上來,讓我嘗嘗究竟是什麽味道。”
依照要求,漢軍使者趕緊把面碗和筷子一起遞給羌人首領,羌人首領迫不及待的接過,夾起了一大筷子面就往嘴裏塞,結果面條才剛入口,這個羌人首領的眼睛就亮了,咀嚼得兩口後,羌人更是雙眼放光,趕緊把碗端到嘴邊拼命往嘴裏扒拉面條,還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好吃,比烤羊肉好吃一千倍一萬倍,還有好多鹽巴,太好吃了。”
見此情景,旁邊的幾個羌人首領毫不客氣,趕緊上前各自端起一碗面條飛快攪拌,然後二話不說就往嘴裏塞,也無一不是隻吃得兩口就大聲驚叫,“太好吃了!天底下怎麽還有這麽好吃的東西?鹽巴,好多鹽巴!還有肉和菜,都好吃!”
吃得最快最猛的依然還是羌人首領,把面條飛快吃完後,又把味精、雞精等物調配出來的面湯喝得點滴不剩,這個羌人首領還推開了懷中侍女,沖到案幾前去端剩下的面條繼續狼吞虎咽,一個親信想來端第二碗,還被這個羌人首領一腳踢得摔倒在地,咆哮道:“滾一邊去,等我先吃夠了再說!”
“将軍,不用急,小人帶來的還有。”漢軍使者忙攙起那個被踢翻的親信,好意說道:“一會我再給你泡。”
翻譯把漢軍使者的話轉達,那親信點點頭,卻依然還是可憐巴巴的看着吃獨食的首領,喉結還不斷上下滑動,讒得幾乎流出口水,旁邊的其他幾個親信同樣如此,一邊舔着面碗裏的殘汁,一邊饞涎欲滴的看着他們的首領獨自吃面。
最後,還是在把餘下四碗不同味道的方便面全部吃下肚去,也把湯汁全部喝得幹幹淨淨後,那羌人首領才戀戀不舍的放下面碗,打着嗝說道:“好吃,就是太少了,我還能再吃十碗。”
“大王,隻要你把你們部落的戰馬賣給我們,我們可以拿這種方便面和你換。”漢軍使者趕緊說道:“有多少馬我們換多少,保管可以讓你天天吃到這種方便面,還可以讓你們的部民也吃上。”
羌人首領不吭聲,隻是盤算着坐回了胡床上,然後招手把幾個親信叫到面前,壓低了聲音迅速商議了一番,羌人首領這才推開幾個親信,用羌語說道:“換馬可以,不過得這個數!少了我們不幹!”
言罷,羌人首領用右手豎起了三個指頭。
翻譯把話轉達給漢軍使者,漢軍使者見了苦笑,說道:“大王,太貴了,小使隻能出這個數。”
說完,漢軍使者用右手豎起了一個指頭。
看到漢軍使者隻豎起一個指頭,羌人首領的表情頓時有些失望,猶豫了一下後,羌人首領這才改爲豎起兩個指頭,說道:“最低得這個價,不能再少了。”
漢軍使者依然搖頭,堅持仍然隻舉一個指頭,羌人首領有些發怒,他的幾個親信忙湊上去對他耳語了一番,羌人首領猶豫了片刻,這才改爲右手一個指頭,左手則張開了五個指頭,說道:“不能再少了。”
“大王,我們的方便面真的很貴,最多隻能這個數。”漢軍使者苦笑,堅持還是隻舉一個指頭。
羌人首領臉上的怒氣重現,又考慮了一下後,羌人首領深呼吸了幾口氣,這才咬着牙齒将左手的五個指頭改爲了兩個。
漢軍使者苦笑連連,但還是隻舉一個指頭,說道:“大王寬恕,真的已經是最高價了。”
羌人首領攥緊了右拳,可是看了看那些方便面的包裝袋後,羌人首領還是大吼道:“一百包就一百包!一百包方便面換一匹馬,少一包都不行!”
翻譯将羌人首領的話轉達,漢軍使者頓時瞪大了眼睛,吃驚說道:“大王,你是說一百包?小使說的是,一千包方便面換一匹戰馬啊?”
翻譯傻眼,趕緊向漢軍使者确認了數字,然後又趕緊轉向那個羌人首領說道:“大王,你搞錯了,大漢軍隊,是用一千包方便面換你的一匹戰馬!”
“一千包?!”
羌人首領張大了嘴巴,他的幾個親信也全都把嘴巴張得幾乎脫臼,然後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後,羌人首領一個箭步就沖到了漢軍使者的面前,張臂就給了漢軍使者一個熊抱,還用生硬的漢語大喊道:“朋友!”
“快,準備宴會,拿酒來,我要好生款待漢地來的朋友!女人,再把女人叫來,侍侯我們的漢人朋友喝酒!”
類似的情景,在隴西各處羌胡部落中屢見不鮮,在漢軍使者的聯絡下,也在方便面、午餐肉、罐頭和糖果等物的誘惑下,大大小小的羌胡部落象發了瘋一樣,争先恐後的拿出戰馬向漢軍交換各種各樣的垃圾食品,原本對漢軍來說無比寶貴的河曲馬也象潮水一般的湧向隴西郡治襄武城,換成各種各樣的垃圾食品運回羌地,成爲羌胡部落的無上美食。
這還不算,以武勇知名的羌胡騎兵還紛紛主動聯絡漢軍使者,請求加入漢軍隊伍幫助漢軍作戰,而索取的報酬也僅僅隻是一些垃圾食品,甚至一些羌胡女子爲了他們的丈夫或者兄弟能夠接受漢軍雇傭,主動向漢軍使者自薦枕席,把漢軍派往羌地的使者普遍都累瘦了一圈不提。
…………
因此同時,關中腹地,長安通往略陽的官道上。
漫長的運糧車隊在官道上蜿蜒前行,持刀荷矛的護糧晉軍警惕的看着道路兩旁,而在道路兩旁,到處都是衣衫褴褛的關中災民,還有許多面黃肌瘦的老人和女人跪在路邊,向着運糧的晉軍士卒連連磕頭,痛哭流涕的大聲哀求……
“将軍,給一口吃的吧,小老兒已經三天沒吃一點東西了,求求你給一點吃的,那怕是給一點米糠麸皮也行啊。”
“将軍,求求你們行行好,給一點吃的吧,我的孩子已經幾天沒吃一點東西了,餓得快不行了,小女子願意給你當牛做馬啊。”
“叔叔,伯伯,求求你們給一點吃的,我餓得受不了了。”
流着眼淚的哀求無用,運糧的晉軍士卒普遍都是面無表情,小心保護着裝滿糧袋的糧車繼續前進,期間一個半大孩子實在是餓急了,幹脆沖上來跪下抱住了一名晉軍士兵的雙腿,哭喊道:“将軍,我快餓死了,給一口的吧,一口就行,我隻要一口。”
“滾!”
掙紮了兩下沒有甩開,這名晉軍士兵幹脆提起長矛,用矛尾亂捅亂砸這個半大孩子,半大孩子則抱緊了他的腿繼續哭喊,即便被砸得滿臉是血也肯放手,他的母親則沖了過來向那名晉軍士兵連連磕頭,哭喊道:“将軍,求求你别打了,别打了,他是餓的,我們家裏已經十幾天都沒有開鍋了,孩子吃草根樹皮,吃得什麽都拉不出來。”
最後,那名晉軍士兵還是硬生生的踢開了那個半大孩子,母親抱住滿頭滿臉鮮血的半大孩子嚎啕大哭,旁邊的男人則臉上紛紛露出怒色,都說道:“狗娘養的,我們都餓成這樣了還不赈災,還要把糧食運到隴西打仗,與其活活餓死,不如反了算了!”
“你們說什麽?反了算了?你們敢!”
一個帶隊的晉軍軍官耳尖聽到,趕緊開口大吼,正在議論的幾個男子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然後其中一個一咬牙一橫心,幹脆大吼道:“鄉親們,不想餓死,幹脆搶糧!搶!”
吼叫着,那名男子還第一個沖向了糧車搶糧,他的同伴紛紛效仿,晉軍隊伍大亂間,被饑荒和旱災折磨得痛不欲生的關中災民也突然炸鍋,全部都象發瘋一樣的沖向糧車,抱起糧袋就往外跑,晉軍士卒趕緊揮刀殺人,鮮血飛濺間,慘叫聲也頓時在混亂的人群中回蕩了起來。
最後,靠着武力的鎮壓,晉軍護糧隊伍雖然最終還是平息了這場騷亂,然而卻有數以百計的關中災民躺倒在了血泊之中,同時糧食也被人多勢衆的百姓搶走不少,押糧的晉軍将領勃然大怒,立即要求當地的官員重辦搶糧災民不提。
這樣的情況當然隻是開始,晉軍主帥陳骞得知此事後,也馬上明白如果再這麽持續下去,關中遲早會爆發大規模民變,因爲自開春之後,關中和隴西一帶依然還是雨水稀少,饑荒肯定還要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如果再不趕緊赈濟災民的話,走投無路的關中災民肯定會樹起反旗,讓自己的後方起火,本就轉運艱難的軍糧也肯定更難确保供應。
王渾和司馬駿等人同樣也很明白這個道理,全都向陳骞進言道:“大将軍,再這樣下去肯定不行,關中的饑荒過于嚴重,我們的運糧隊又每天都在關中往返卻一顆糧食都不拿出來赈濟災民,災民肯定怨氣沖天,如果因此爆發民變,徹底搞亂了關中,我們在前線的仗就更沒辦法打了。”
陳骞陰沉着臉不吭聲,旁邊的司馬懿小兒子司馬倫則打着呵欠說道:“大将軍,不行就決戰吧,反正我們的兵力占優勢,有決戰的把握。耗糧食,我們是絕對耗不過有諸葛妖人保佑的僞漢賊軍的。”
“大将軍,琅琊王的話值得考慮。”司馬駿也說道:“諸葛妖人的妖法太可怕了,不但讓僞漢賊軍的行軍打仗不用攜帶糧草,還讓僞漢賊軍的糧草多得可以和羌人胡人交換馬匹,甚至雇傭羌兵胡兵幫他們擴建騎兵,遇到這樣的敵人,和他們比拼糧食消耗,未免太過不智。”
陳骞還是不吭聲,許久才說道:“容我再考慮幾天。”
考慮無用,殘酷的事實注定了陳骞不能采取司馬老賊的烏龜戰術耗走漢軍,又過得兩天後,司馬炎再一次派遣使者送來聖旨催問戰事情況,還十分露骨的提醒陳骞必須要爲晉廷考慮,列舉了晉廷爲了從中原運糧必須付出多少代價——每消耗十五車路途用糧,才能把一車糧食從洛陽運到隴西前線!
“要不就賭一把吧,反正戰場距離我們的大營不遠,就算戰事不利,也可以及時撤回大營守營,損失肯定不會太大。”
終于下定了這個決心後,陳骞果斷派遣使者北上街亭,命令衛瓘率領兩萬後軍南下助戰,打算傾盡全力與漢軍打一場戰略級決戰,赢了就奪回隴西,重新打通與涼州的聯系,輸了的話則退守關中,從此拱手讓出隴西和涼州之地。
不過這麽一來,一個新的難題又放在了陳骞的面前,如何才能促使漢軍按照晉軍的安排出兵決戰?倘若張志學司馬老賊來一個堅守不戰,用時間來消耗消磨晉軍的士氣銳氣怎麽辦?
還好,在這一點上面晉軍擁有一定的主動優勢,陳骞才剛與麾下衆将讨論這個問題時,王渾馬上就說道:“大将軍,這個不難,我們隻要威脅張志小兒,說他如果不出戰的話,我們就全力攻打略陽,在他眼皮子底下全殲略陽守軍,然後就可以逼迫張志逆賊出戰了。”
陳骞點頭,當即同意了王渾的這個建議,然後在衛瓘率軍抵達了略陽戰場後,陳骞馬上就派遣使者攜帶戰書南下,前往漢軍營地約漢軍決戰,同時立即着手準備次日的戰略決戰。
下午時,晉軍使者回到陳骞面前,向陳骞奏報道:“大将軍恕罪,張志逆賊斷然拒絕了決戰,而且他還說,還說……。”
“還說什麽?”陳骞不耐煩的催促道。
“他還說,如果我們大晉軍隊真有把握攻下略陽的話,早就出兵去打了。”晉軍使者如實回報,又說道:“另外張志逆賊還讓小人給大将軍你帶話,說是叫大将軍趕緊帶着軍隊撤回關中,否則他随時可能突然出兵北上,去街亭斷我們的糧道,把我們活活餓死在隴西。”
“無賴!”陳骞憤怒的大罵了一句,又稍一盤算就咬牙說道:“傳令下去,今夜大飨士卒,明日全軍出動,全力攻打略陽城,逼迫張志逆賊出兵決戰!我就不信了,略陽告急的時候,張志逆賊真會一直按兵不動!”
時間稍微回轉,其實張志比陳骞更早下達了大飨士卒的命令,然後還向爨谷和趙全等人解釋道:“我拒絕決戰,是料定陳骞匹夫爲了逼我們出戰,肯定會全力攻打略陽城,準備拿略陽城先消磨一下晉賊的銳氣再打這場決戰。所以明天我們午時正再出兵,下午和晉賊打這場決戰。”
“但如果晉賊發現情況不妙,立即撤回了營地守營怎麽辦?”爨谷問道。
“那我們就繼續等。”張志微笑答道:“我們的糧草沒有後顧之憂,晉賊卻有,繼續僵持下去,先撐不住的肯定是晉賊。”
…………
陳骞這邊也是說幹就幹,才剛到了第二天清晨,留下了兩萬軍隊守衛營地後,已經被糧草問題折磨得雙眼發紅的陳骞便率領着九萬餘晉軍大步出營,攜帶着大量的攻城武器再次來到了略陽城下,準備通過攻城手段逼迫漢軍主力出戰。
收到晉軍再度前來攻城的消息,毛炅的副手陳壽難免是稀裏糊塗,不明白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晉軍怎麽還敢來強攻略陽城?反倒是毛炅馬上猜到了原因,說道:“這肯定是我們後将軍的妙計,想讓我們先用城防優勢消耗晉賊的一部分兵力士氣,然後再突然出兵和晉賊打一場決戰,我們的主力最不怕就是正面決戰。”
言罷,毛炅還又大聲說道:“立即傳令守軍,準備守城,明白告訴我們的全軍将士,最多堅持到下午,我們的主力肯定就會來救援略陽了。略陽的包圍,也很可能在今天會被打破了,勝利就在眼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