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甯從甯府出來順着青石路慢慢走着。
她很快就到了濟安堂。
安甯進去，濟安堂的夥計看到她就笑着過來：“是丁姑娘啊，你這是給誰抓藥。”
安甯捂着肚子：“我自己拿藥，昨天貪嘴吃了些涼物，今兒肚子疼的難受。”
夥計趕緊讓安甯坐下：“且等，我讓藥房那邊給你抓藥。”
安甯坐下等了一會兒，夥計把藥拿來且叮囑安甯怎麽服用。
安甯交了錢，笑着跟夥計道了謝。
她提着藥出去，順便去三丫家看了她。
安甯在甯府做爲二姑娘身邊的丫頭還算得臉，這些年也攢了些銀子，她現在有了打算，已經不想再呆在甯家了，這次來看三丫，也是想和她說這件事情的。
三丫去年嫁了人，如今和她男人租住在一個小院裏。
安甯過去的時候，三丫正在洗衣服。
看到安甯過來，三丫挺高興的。
她擦幹淨了手去拉安甯：“你怎麽今兒過來了？我還想着二姑娘馬上就要出嫁了，你肯定要陪嫁，以後怕是要見不着了。”
安甯笑了笑，跟着三丫進屋。
三丫趕緊給她倒了茶水。
安甯沒喝，她打開包袱，把裏邊的幾件舊衣拿出來：“這是前兒太太賞的，我覺得你穿好看，一直留着，今兒出來抓藥，就順便給你捎來了。”
“你怎麽了？”三丫發現安甯臉色不好，就關心的問：“是哪兒不舒服嗎？”
安甯笑着擺手：“沒什麽，就是吃了涼物肚子難受，喝點藥就沒事了。”
三丫這才松了口氣。
不過，她坐下來看着安甯的時候又開始擔心了。
“甯甯，你……要是能不陪嫁的話最好不過的。”三丫小聲和安甯說着她的擔憂：“你如今長成這樣，跟着二姑娘去了，難免姑爺……二姑娘若是不能容你，隻怕是性命難保，若是能容你，小婦又豈是那麽好做的。”
安甯垂頭，神色有些凄苦：“我何嘗不知道呢，可我長成這樣，便是留在府裏，隻怕也沒有好結果，将來說不得讓太太配給了誰呢，就甯府那些下人你也知道是什麽德性，萬一要是随便配了個喝酒打老婆的，我能有什麽好？就算是配了個不錯的，可我也不願意一輩子給人當奴才，更不願意将來兒女出生就是家奴。”
三丫聽安甯這麽說，心裏也挺沉重的。
她想了想：“實在不行你就贖身。”
安甯擡頭看向三丫：“三丫姐，我是被親娘老子賣了的，我也不知道家在哪兒，家裏還有什麽人，就算是從甯府出來，也找不到落腳的地方，外頭人心險惡，說不得會被人強賣到那見不得人的地方。”
三丫越聽越替安甯發愁：“這可怎生是好？”
安甯強笑：“我今兒來就是跟姐姐告辭的，趕明兒跟着二姑娘去了懷王府，隻怕不好再出來，恐以後見不到姐姐了。”
她一邊說一邊拿出一些碎銀子：“這是我攢下來的，姐姐拿着補貼家用吧。”
三丫看放到桌上的淡青色手帕，手帕散開，裏邊包了好些絞下來的邊邊角角的碎銀，除了碎銀，還有幾個戒子和耳墜。
她知道，這必然是安甯在甯府當差多年攢下來的體已。
“你趕緊收着。”三丫把帕子包好往安甯手裏遞：“你也不容易，這些年還一直惦記着我，時不時的送些吃食衣物，我已經……這銀子我不能收，你以後也不知道處境如何，手裏有些錢還有點底氣，再說，我家相公對我很好，我們如今日子也過得，很不必……”
安甯笑着把銀子又推過去：“往後隻怕不得見，我必是惦記姐姐的，若姐姐收了銀子，我還能不那麽記挂，要是姐姐不收，我心難安。”
安甯話都說到這地步了，三丫也不好不收，她歎了一聲：“算了，我替你收着吧，萬一你以後有什麽，一定記得給我捎信，将來若二姑娘容不下你，我便替你贖身，帶你回來，咱們姐妹一起過活。”
“好。”安甯笑着答應。
她也沒在三丫家久留，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
從三丫家出來，安甯抄近路回甯府。
她路過一個小巷子，看着左右無人，就将帶出來的書信藏在巷子裏一棵大樹的樹洞之中，藏好之後，安甯又找了幾塊小石頭圍着樹擺了一個小小的迷蹤陣。
做好這一切，安甯才提着藥回甯府。
她回去的時候二姑娘已經從正房回來，安甯放下藥就去見二姑娘。
二姑娘見到安甯還關心的問了幾句，之後才放她去煎藥。
安甯煎藥服下就回屋躺着。
等到了傍晚的時候，碧雲過來尋她。
碧雲敲了敲門：“安甯，安甯……”
連叫了好幾聲安甯都沒有回答，碧雲有些焦急，推了推門，發現門沒鎖，便直接進去。
她走到床邊去看安甯，就發現安甯一張臉紅的不行，再摸摸她的額頭，滾燙吓人。
“安甯，安甯。”碧雲推了推安甯。
安甯擡手：“碧雲姐姐，我，我好難受。”
碧雲看到安甯擡起來的手時吓的後退了好幾步：“安甯，你，你的手。”
安甯很困難的睜開眼睛，看到自己上冒出來的疱疹，吓的都有些呼吸困難：“姐姐，我，我這是怎麽了，不會是天花吧？”
碧雲也吓的不成。
“我去告訴姑娘。”
她轉身就往外跑。
等了一會兒，碧雲和煙翠拿帕子掩着口鼻進來。
她倆看到安甯手上的疱疹，再看她燒的都快糊塗了，吓的臉色難看，兩個人出去沒一會兒功夫，安甯就聽到二姑娘的聲音：“安甯，你怎麽了？”
安甯艱難的開口，聲音暗啞：“二姑娘，我，我怕是不行了，也不知道我這病傳不傳染，爲了咱們府上好，求太太和姑娘打發我出去吧。”
“這怎麽能行？”
二姑娘聲音裏也有一絲擔憂：“讓你出去無異讓你去尋死，安甯，我……”
二姑娘的話沒說完，安甯就聽到甯太太屋裏的劉婆子的聲音。
“二姑娘，安甯的事情太太知道了，太太讓趕緊放安甯出府。”
“劉姐姐，安甯不能出去，她要是出去了沒人管可怎麽辦？”二姑娘急的不行，苦苦哀求劉婆子：“劉姐姐去和太太說些好話，先讓安甯去莊子上，要是她好了再讓她回來。”
安甯硬撐着下床，她站在門邊大聲道：“姑娘别替我求情了，我這病怕是好不了了，姑娘若是心疼我，求姑娘将賣身契與我，我，我若是燒了，将來死後，說不得能見到我爹娘。”
她這話一出口，碧雲和煙翠都哭了。
安甯也跟着哭，一邊哭一邊道：“姑娘若是疼我就放我出去吧，省的帶累了姑娘。”
二姑娘站在門口哀聲哭泣，劉婆子小聲的勸哄着。
過了好一會兒，二姑娘才道：“劉姐姐，你幫我求太太将賣身契給安甯吧。”
劉婆子知道這是放安甯出去了。
她從懷裏摸出賣身契放到安甯門口：“安甯，賣身契與你，你趕緊收拾一下這就走吧，你這病也不敢見人，我們，我們也便不送了，你自己出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