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夜心中微顫，看向自己手中的劇目單子。
上下掃了三遍之後，沈七夜确定那女子所唱的不是這單子上的任何一段，爲此他還特地叫來了一旁正在打掃衛生的小二，向他确認這件事情。
“我們掌櫃的可是非常厲害，經由她改編的戲劇經常能得到滿堂喝彩，而且掌櫃的對各種事情的改編能力也是數一數二的！”
“客官您應該也知道本城的情況了吧？剛剛這出戲，就是掌櫃的昨天剛編出來的！”
店小二自豪地爲沈七夜解釋，他的話語中透露出了許多信息。
沈七夜與萊卡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
三川城中的凡人，是怎麽知道三川城要沒了這回事的？
沈七夜問向小二，他撓着頭回答道：“這件事情是掌櫃給我說的，她說雖然城市馬上就要沒了，但自己的事情還是得做好。”
“我……”沈七夜張了張嘴，一時間沒說出話來。
“你下去吧。”
“好嘞客官！”小二正要離開，卻看到桌上的茶水和點心被吃得差不多了，于是他自然而然地對兩人說道：“我再給兩位客官端點茶水和點心來！”
沈七夜的思緒亂如一團麻，随意地對着他揮了揮手，沒有回答。
萊卡默默地拾起盤中的一枚桂花糕放進嘴裏，輕抿着盯住那已經放下的帳幕。
“這戲，可真好看。”
這時，進入後台的簾幕被撩了起來，那女子出現在兩人眼前，她并沒有換上常服，仍舊穿着那身有些戲劇元素的服飾，不過臉上的妝容倒是卸掉了。
“在下學藝不精，多有疏漏之處，還請兩位客官見諒！”掌櫃的淺笑着放下簾幕，款步走向沈七夜兩人。
“不知這出戲劇，兩位客官覺得如何？”
她看出此刻的沈七夜正處于心亂如麻的狀态，稍微一猜想就能猜出他正因爲什麽事情而煩惱。
“雖說明天過後我等就将化作殘磚碎瓦，但今日之事可不能用這種借口來搪塞，客官，我們三川城的人多活一天就是多賺一天，您不必爲我們感到悲傷。”
萊卡聽到這話，眼神瞬間瞟向掌櫃，他從掌櫃的臉上看到了灑脫與超然，還有對沈七夜的擔憂。
随後，他又将眼神移向沈七夜，有些消沉的他此刻正對着女掌櫃尴尬地笑着。
“勞姑娘費心了……”沈七夜說着，忍不住甩了甩頭：“你是怎麽知道三川城要沒了這件事情的？”
女掌櫃掩嘴一笑，“客官，我們三川城中生活了三百多年的時間，早就對這座城知根知底了，城中的大陣出現了變化，會出現什麽問題，我們生活在這裏的當然能第一時間發現呀！”
沈七夜想了想，雖然這個理由有些離譜，但還是勉爲其難地接受了，這可能就是本地人的智慧表現吧。
得到自己想要的情報之後，沈七夜看着女掌櫃那有着濃濃愁思的臉，忍不住問道：“你剛才唱戲時那麽多的不甘心，這會兒爲什麽卻又能這麽的灑脫？”
女掌櫃愣了下，随後展顔一笑：“剛才就已經說了呀客官，我們三川城中的亡魂多活一天就是多賺了一天，活了三百多年了難道還不夠嗎？”
“啊這……”沈七夜抽了抽嘴角，張着嘴呆了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最後，他歎着氣地垂下了頭：“姑娘心胸豁達，在下真是佩服！”
萊卡忍不住笑出了聲，他啃了兩口小點心，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碎屑，對沈七夜說道：“接下來去哪兒？”
沈七夜翻了個白眼，萊卡那一笑一拍手倒是把他心中的紛雜情緒給笑沒了，發現自身情況之後，他立馬動用安神秘法，将自己的情緒壓了下去。
“随便走走吧。”
在掌櫃的眼中，沈七夜剛剛還沉浸在感傷當中，可當他的同伴一笑一拍手之後，他就立馬清醒了過來，身上散發出來的悲氣當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無情與淡漠。
這相當巨大的轉變讓掌櫃的都爲之驚訝，她驚歎地看向萊卡：“多謝客官解難！”
萊卡揮揮手，表示自己不在意，他随意一拍手将女子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氣氛給毀得一幹二淨，結果她不僅不氣，反而還感謝起來。
沈七夜與萊卡兩人離開了賒裕茶館，回到瀾河街之上。
“這座城裏邊兒的人心态可真好。”沈七夜忍不住地說道，“好到這種程度簡直是太少見了。”
萊卡默默地點點頭，口中還殘留着茶館點心的味道，像這種唇齒留香的東西他很少吃到，這會兒還沉浸在美食當中，“确實少見。”
“做人心胸豁達到這種程度，這已經不是兩儀大陣能控制的情況了。”萊卡舔着牙齒有些含糊不清地說着。
沈七夜看着路上的行人，他們的表情看起來與往日一般無二，該開心的開心，該煩惱的煩惱，完全看不出明天就是世界末日的任何征兆。
這種事情相當離譜，一兩個人看開能理解，但這全城的人都能看開，是不是就有點誇張了？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去哪兒了？
或許……能感知到三川城情況的人就那麽幾個，又恰好被他們全部遇上了呢？
沈七夜忍不住想着，随後，他抓住路過身旁的一個壯年男子，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這随手一抓，他居然就抓到了剛剛那個被他稱爲聖人的男子。
“啊……這位公子遇到了什麽困難嗎？”
看着他那樸素的笑臉，沈七夜心中忽然有點罪惡，他放下手幫他理了下被自己抓亂的衣服：“明天過後三川城就要爆炸了，這件事你知道嗎？”
“知道啊！”他沒有露出半點意外的神色，隻是撓着頭說道：“可明天都還沒來呢，今天不還是一樣要過？我們對這種事情又無能爲力，所以隻能過好自己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