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是這樣,易穿雲也隻堅持了兩天,也就是二百四十多天。
那種孤寂,沒體會過的人,很難真正的理解到。
韓信還在槍霜之内,他很喜悅,這是多麽好的機遇啊!他可以在這裏面不斷地朝着武道境界更高的層次進發,而且很節約時間,他甚至幻想着,自己能不能一直修煉到武道極緻,武道巅峰,然後橫跨星空回去後,她還是那般模樣,她還未爲人妻。他還可以履行曾經的諾言。
一天接着一天的流逝。
韓信已經在裏面待了七天,封閉的槍霜之内不必擔心會餓死或是如何,隻要你能忍受那份孤寂,隻要你能堅持。
沒有人說話、沒有聲音,整個世界仿佛一片死寂。甚至你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活着。
九天……
十五天……
樊乘風都有些擔心韓信會不會精神崩潰掉,數次想要将之叫醒,可最終還是沒有開口。這是韓信的機遇,韓信都還沒有放棄,他這個做師傅的怎麽可以破壞他的機遇?
真氣凝練的已經越來越慢了。本身凝練真氣就是要和練功相輔相成,現在韓信隻是單純的凝練,自然會慢得多。凝練的累了倦了,他就在腦海裏推演劍法和槍法。推演的累了倦了,就又去進行凝練。
時常他也會覺得無比厭煩,但是一想起星空彼岸的那個女孩,頓時又強制自己繼續進行下去。
很枯燥。
二十天……
韓信覺得自己已經到達極限了,他已經忘記要怎麽說話了,忘記了很多東西。隻剩下那個站在遠方的江雪凝。
三十天……
他體内的真氣凝結成了一道,他很清楚這意味着什麽,他已經在這槍霜之内跨越了下乘氣境初期、中期和後期,他已經成爲上乘氣境了。
十六歲的上乘氣境,誰見過?
可是,他才上乘氣境。上邊還有法形,還有玄意,還有都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谛神。
他想停下了,可是他還是不願意停下。
五十天……
他已經忘記了江雪凝,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名字,隻是麻木的修煉着,推演着,仿佛他生出來便是如此處于靜止的世界,仿佛他生出來便是必須以這樣的方式不斷地生活下去。
他,習慣了。
六十天!
這一天他覺得有些奇怪,因爲他周圍的事物慢慢的在加速,恍惚間他看到了一杆長槍橫斷星空,那槍在璀璨的星河裏一舞,頓時将成片的星辰熄滅,荒敗了一域虛空。又是一舞,遠方整條星河都消失了。
然後,他睜開了眼睛,他看見自己身上的寒霜正在一點點的退下去,周圍的人在向着自己走來。
樊乘風以爲韓信終于到極限了,可是韓信卻很疑惑,自己這是怎麽了?
他看着面前這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最後想說什麽,張了張嘴卻隻能發出“啊啊啊”的沙啞聲音。
他忘記了怎麽說話。
六十天!那可是将近二十年光陰啊!
樊乘風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事情,他抓着韓信的肩頭,認真的與他對視着。從中看到了一縷縷智慧的光芒,适才稍稍放松了些下來。
而後認真問道:“你記得你叫韓信嗎?點頭,或搖頭。”
韓信聽不懂……他已經忘記了語言。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覺得很熟悉,可是想不起來是誰。
這是何等意料之外的事情,太漫長了,二十年。
秘境之靈沒有出聲,因爲槍霜無法改變它的時間。李流湘出聲了,雖然槍霜也沒有改變她的時間。
“我能助他恢複記憶。”
秘境之靈稍稍沉默,而後說道:“你還有多少壽命能消耗?”
李流湘哈哈而笑,沒有回答。
鬼神在天地間存在的太久太久了,在莊閑之前,鬼神幾乎是這片大地的主宰者。他們出現的比誰都早。因此鬼神懂得的手段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就算是李流湘這樣半路化身鬼神的,也能從鬼神傳承下來的記憶裏得到許多許多東西。
隻是,鬼神的手段大多不是容易施展的東西,而施展那些手段有那麽一個捷徑,那就使用壽命作爲代價。鬼神的壽命,自然可以催動屬于鬼神的手段。
李流湘動手了,他将韓信的記憶在腦海裏放大,變得清晰。
韓信一點一點的想起了那些記憶,星河彼岸的她,面前這些人……
他看着樊乘風,有些愣神,然後腦海之中對于這個人覺得有些熟悉的感覺逐漸變成了姓名、記憶和身份。
“師傅!”
他想起來了。
同時他也意識到了是誰在幫的自己。
稍稍沉默,他想起了秘境之靈方才對李流湘說過的話,于是在腦海開口問道:“你還有多少壽命?”
李流湘沒有回答他,而是笑道:“我能覺察到你體内雄厚的真氣,看樣子苦熬二十年還是很有收獲的。”
韓信卻不願就此轉移話題,認真說道:“你告訴我吧!”
李流湘還是沉默,她并不在意死亡是否。她死後還是會變回死魂,鬼神隻是生命的一種延續,等到再一次死去之後,他就會重新和自己的小夥伴們一起進入陰世尋找輪回。
轉世投胎并非是虛假的,至少她在陰世混迹那麽久,的确是見過所謂的輪回之門的。
“我沒有其他意思,我也不會阻止你做任何事情。我隻是希望,在我的心裏面能有一個倒計時,讓我可以更加珍惜,讓我不必感受突然失去的悲傷。僅此而已。”
韓信認真而誠懇的說道。
他的臉龐正對着面前的這些人笑着,心裏則是熱切的期待着李流湘可以說實話。
等了好一會兒,李流湘終于開口了。
“我起初可以活到八十五歲,現在還剩下二十五年。”
韓信微微點頭,也隻是點了點頭,然後沒有再說什麽。正如他所說,他無法阻止李流湘做些什麽,也無法阻止李流湘最終會死去。生命都是會死的,不管是人還是鬼神都是會死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李流湘要走的準備,無論是心理還是生活。起碼他得像爲朋友送行一樣,親自送送李流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