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選擇蹲點在了後廚休息的地方。之前季風說過,那湯品廚子重傷,沒個十天半月是好不了的。這個好,應該隻是說下地行動。否則按照正常人的标準到康複而言,至少要修養幾個月吧?
不過韓信現在也還沒看見那個所謂的湯品廚子具體傷勢,因此不好作過多判斷,真正的情形還是親眼看了,心裏才會有數。
他趴在房梁頂子上,依舊是等待。
一個聲音,從他的回憶裏由遠到近,由近又到遠方,天空浩浩蕩蕩,空空曠曠,黑白的世界裏,陽光從地平線照到蒼穹之上,将他的影子拉的飛長,倒影到了天空之上,令雪白的天幕覆蓋上了一片漆黑。
“韓信…不如…我們交往好了…”
如同夢呓。
雪凝!江雪凝!那是江雪凝!他看不清她,她正向他招手,可他卻不斷被拉扯後退。他拼命伸手,拼命掙紮,想要抓住她的指尖、發梢,可是中間卻不斷生出星空河流山川,将他與她遙遙隔絕開。
蓦然醒轉,他竟是發覺自己趴在梁上睡去了。
擡眼一看天色,還好隻眯了小會兒。也正是這個時辰,那些廚子已經開始動作起床了。一個接着一個走出房間,在廊間相遇時笑着打了招呼。而後便兀自兀的去忙活了。
岐山可有幾千人等着他們烹饪口糧呢,若是晚了時辰,後廚非得給拆了不可。
等待還在繼續,後廚的人接二連三,陸陸續續的都出了房間,韓信還在漆黑的梁上等待着。他的等待沒有白費,當大批外門湧入後廚用餐時,有兩道身影,在無人察覺之際,一個偷偷溜入了後廚的寝居,另一個在廊道間巡走。
他們的目的很明确,沒有繞任何彎路,徑直進了一間屋子。顯然是常客。
在梁上是聽不見屋子裏講話的,但韓信隐約猜到這應該就是自己的目标人物了。這兩人是否爲那兩夜的人還無法斷定,但至少證明了,後廚的湯品廚子的确是有問題的。
他沒有貿然出手,現在他所掌握的籌碼還不夠,并且對方乃是下乘氣境,沒有鬼兵在手,他很難做到快速斬殺,不适合。
進屋的人很快退了出來,與在外把風那人一齊退出了寝居。韓信沒有跟上去,跟蹤氣境高手太容易暴露了,他沒有真氣掩蓋,弊端太大。另外現在後廚都是外門弟子在用餐,人多眼雜,極其容易暴露,一旦暴露,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所以權衡利弊之後,他還是選擇了留守湯品廚子。
對方如此頻繁的前來尋找湯品廚子,肯定是有事情的。如此一來,湯品廚子應該是躺不住了,除非,那兩人是來殺人的。
可他現在不敢輕舉妄動,最好的方式還是繼續等待。
早餐的點過去了,後廚開始準備午餐。先前外門弟子進去過的屋子裏也終于走出了一道身影了來。
他傷勢嚴重,就連走路都需要扶牆支撐。可就算是這麽重的傷病在身,他還是掙紮着想要去做些什麽事。
這次,韓信選擇了跟随。
用餐時間過了,後廚隻剩下這些廚子,空曠的寝居放眼望去如若無人之境。
湯品廚子扶牆而進,寸步寸步蹒跚邁步。
後廚分好些個大廚房,烹米的、煮菜的、調湯的、内門的、外門的…
湯品廚子要去的是内門調湯廚房。
韓信也不急,他很清楚許多事情皆是急不來。如今獵物已現,他隻需靜觀其變,自然可以盡快得到自己想要的。
廚子還未進廚房,先是驚動了那些個一塊來岐山的廚子們。他們擱下手裏頭的活計,紛紛出來問候,勸他回去歇着。
“老蔡啊!你都摔成啥樣了?還來做活呢?趕緊回去歇着吧,你那内門的湯,我們幾個能騰出手來弄。”
“蔡師傅,盧大廚說的是。身子要緊,要是怕工錢。咱幾個都會替你把工報上,少不了的。大家都不容易,可别拼壞了自個兒。”
這些廚子有些是起初認識的,有些是來這兒後相識的,而溫暖是相同的,每個人都是在爲了凄苦的生計而來。大家看中的都是這岐山高昂的工錢。
在山下做個廚子,一個月才幾個錢,在岐山一個月,能掙山下一年的銅錠。他們可都是好不容易擠破頭才争取到一個月的,誰舍得錯過?
“沒事兒。”湯品廚子笑容淳樸萬分,這是個地道的夥夫。稀拉的頭發、黝黑發紅的皮膚,和幹瘦的身骨闆。
“人給那麽多錢,我在這可不能白混,不然這良心呐,過不去。”
這般一聽,大家也不好說什麽了,人生在世,他們這輩子是窮苦了,但窮苦并不妨礙他們内心追求坦蕩。
江湖人有江湖人追求的仁義、官貴人有官貴人追求的權勢、窮苦人也有窮苦人自己的追求的良心。
“那老蔡,你自個兒小心些。有事就叫聲,我們忙差不多了都能騰出手來幫襯。”
湯品廚子感激的笑着點頭。
韓信靜靜的看着這個湯品廚子的表情,這樣的一個人,究竟會對岐山的湯做出什麽樣的事情呢?無論是從江湖出發,還是社會經驗,斷定一個人絕不能從外表。這個人看着淳樸老實,指不定背後做着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而有些模樣兇惡,你也無法猜測到他在人不知的地方做了多少良心事。
因此,事情不到最後一刻,韓信是不會将任何一人定性爲壞人和好人的。他隻相信,自己知道前因後果的眼見爲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