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壁,是岐南山的一處奇觀。不僅是劍壁,岐南山還有一處槍崖。根據岐山傳說,當年兩位開山祖師就是在這劍壁和槍崖領悟精修的武道。
韓信到劍壁的時候,諸葛早已經在了。她坐在劍壁面前,靜靜的盯着劍壁,沉默不言,這才是面壁的正确方式。
十八歲的諸葛,十四歲的韓信,兩人就這麽相隔約莫十來米,靜靜地站着,看着面前垂直陡峭的劍壁。
面壁是一個相當無趣的過程,不能練功,不能動作,隻能思考。
“諸葛師姐,你想他麽?”
韓信說話了。這一世之前和現在的韓信,若要說有區别,那最大的區别就是。之前的韓信是個很沉默很冰冷的人,他清楚任何事情但他不會去說,隻要和自己幹涉不大,他就不會去改變。而現在的韓信,多了幾分人情練達。
諸葛沒有正面回應他,隻是冷冷地哼了聲。其實諸葛的心裏現在也在納悶,這個韓信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之前在教武台知道求情賠罪,還替自己求情,現在居然還會主動找自己搭話?
她甚至在懷疑,面前這個少年真的是那個韓信麽?
雖然諸葛沒有回答半個字,可是在韓信看來,這就是最好的回答了。
“我也很想他,多想,他早些回來。”
諸葛顔色終于變了,她吃驚的看着韓信,這個韓信,真的不對勁。劍指寒的事情師門都說得很清楚了,劍指寒已經死了,已經身亡,再不可能回來了。可是這個韓信是怎麽回事?
“你吃錯藥了吧?後山的衣冠冢還是你親手立的。”
韓信笑了笑,這件事他覺得就是自己這副身軀的上一個靈魂太死闆了。劍指寒的事情門派雖然講清楚了,發過公告了,證明了劍指寒的死亡。可是門派都沒有給劍指寒弄個衣冠冢什麽的,也就表示門派也還在尋找他們存活的可能性。
反倒是韓信這個死腦筋,居然自己傻不愣登的覺得門派太過于無情,認爲是岐山師門擔心劍指寒得罪的仇家找上門,然後毅然決然地跑到後山去給劍指寒和葉穿雲立了一個衣冠冢。
這事辦的,根本就是個愣頭青嘛!
于是,韓信決定推掉。
“這都是師兄的意思!”韓信講得很認真。“當年師兄和東山的葉穿雲師兄喝醉了給我說,若是有一天他們一去不複返,無論門派是否給他們弄了墳冢,都讓我在後山給他們立一個相鄰的衣冠冢,還說即便是死了,他們也還要在一起喝個酒。”
這責任推得,很有水準,死無對證就是最好的證據。
諸葛愣了愣,而後不禁失笑,韓信看着她的笑容,她的眼角分明有淚。她對劍指寒用的情,是真的。
“這個蠢貨,死了還怎麽喝酒啊……”
不知不覺間,劍壁前的劍拔弩張已經沒有了。諸葛的語氣也緩和得多,她不斷地詢問一些劍指寒過往的事情,大事、小事,她不斷地問,韓信不斷的講。
雖然聊的都是過去的事情,而且劍指寒也不在了,但是韓信講的大多都是歡樂的回憶,以至于這劍壁之下不斷地傳出兩個人的笑聲來。
夜色降臨,徐炎當值的時辰結束了。韓信和諸葛也結束了面壁,他們一起登上了劍壁,然後往師門走去。
當要分離的時候,諸葛突然說道:“韓信師弟,我本以爲你是個冷血動物,本以爲師兄的一番心血都砸給了白眼狼,今日看來,是我想錯了。雖然不清楚這半個月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但希望你能永遠銘記師兄對你的恩情。”
韓信笑了,恭敬稱是。“是,諸葛師姐!”
是了,諸葛怕的隻是劍指寒的苦心白費,怕的隻是韓信是個白眼狼,她并非真的如何仇恨韓信。
走得遠了。
突然,韓信的身後傳來了諸葛的喊聲。
“師弟,待你過了明年的成人禮,師姐找你喝酒!”
韓信嘴角緩緩上揚,他覺得劍指寒真幸福啊!即便是失去了蹤迹那麽多年,還是有人如此真心的在這裏等待着他。就是不知道葉穿雲是否也有這樣的福氣了。
回到了住處,韓信還未休息,他拿上沉重的灌鉛長槍,再一次回到了後山。
白日練劍,夜幕下練槍。這是他六年下來保持的習慣。既然岐南山見不得槍道,那他就在誰也看不見的夜晚後山,練習槍道吧!知道這件事的人也不多,一個樊乘風、一個沐清庭,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夜晚的後山,是不會有人來的。因爲後山,還是墳山。曆代岐山師門的人,隻要進入内門,死去後便會埋在此間。若是家眷要帶回遺體,這裏也會有一個衣冠冢。至于尋常弟子,若是家眷帶回便帶回了,不帶回才會葬在這裏。
韓信看着不遠處那兩個自己親手立起來的衣冠冢,沉默了半晌。劍指寒、葉穿雲,真的還活着麽?若是還活着,該多好啊!若是還活着,或許還可以像當年那般,一個喝着酒,一個傳授自己武學吧?
他開始練槍了,漆黑的鉛槍在他的手中一下一下的按照穿雲槍的招式進行着變化,這鉛槍是葉穿雲特制起來送給他的,據說能用到下乘氣境。所以他沒舞動幾下,汗水就已經打濕了前襟後背。
一直練到下半夜,他才收起長槍,準備回去。
或許是半個月沒練了的關系,他今日練了之後,居然有些以往都沒有疲倦。
他緩緩地走在山路上,突然精神一震,行走江湖時候的敏銳感知一下子在那夜風之中傳來的血腥味下蘇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