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黑棍瞄準的依然是胸口,但是他臨到了依然會發生變化。這一刻,淩波突然感覺自己老了,因爲他輸在了反應上。雖然達到上乘氣境可以讓身體的活性最大限度的保存在巅峰狀态,減緩消退速度。可是終會還是在退步的,他的反應力已經跟不上面前的楚留芳了。
他扭頭看了看齊重陽,他很清楚,這一刻是不該分心的,可他還是想看一眼。那個給了自己生命,讓自己步入邪道,讓自己效忠永生的“主人”。
黑棍刺來了,淩波之主沒有去看棍子,他的目光停在了齊重陽身上,眼前仿佛出現了那年的景象。
那年,白淮城的雪很大,很大。
他很冷,隻能努力蜷縮在人家的屋檐下瑟瑟發抖,他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雪天,上街的人少了,他要不到東西吃了。
他還隻是個六歲的孩子,根本無法依靠自己在這樣的城裏養活自己,除了乞讨别無他法。
雖然才六歲,可他很清楚死亡的意義。他已經目睹了很多人死去,就在昨天,和他一起乞讨的白狗蛋也死了,不知道是餓死了還是凍死了,第二天他在陽光裏瑟瑟發抖的睜開眼時,狗蛋已經硬了,整個身體都變得蒼白。
他知道,那代表着狗蛋已經死了。
或許過了今夜,明天他也會像狗蛋那樣,變得僵硬,變得蒼白吧…
“聽…聽說…人…死了會去陰府!那裏…不會餓肚子…不會冷…了吧!”
他在雪裏顫抖着,單薄的衣衫穿了和不穿并沒有太大的區别。
“不噢!”
一個和他年紀一般大的孩子站在了他的面前。
孩子穿的嚴嚴實實,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孩子站在他面前認認真真的對他說:“陰府很冷的,而且很可怕的。”
他瑟縮着,抖着,很想問問對方難道你去過陰府嗎?可是他沒有力氣了,最後的體溫正在逐漸流逝,逐漸消失,他隐隐約約察覺了,或許自己死去的時刻要到了,已經等不到明日了。
他疲憊的閉上了眼…
突然,一道溫暖籠罩了他。他蓦然驚醒,發覺自己的身上蓋了一件溫暖的衣服。站在他面前的孩子,還在笨拙的努力解開扣子。
一邊解開,一邊脫下衣服往他身上蓋,笑嘻嘻說道:“你好像很冷!我一點都不冷哦,奶娘給我穿的太熱了,我分點給你…”
就這樣,他被後來趕到的蘭醫齋随從一起帶回來了蘭醫齋。那個孩子就是齊重陽,而他在若幹年後江湖人送了個名稱——淩波之主!
那個是他的——“主人”。
噗嗤!黑棍穿透了淩波的心口,心髒直接被貫穿了。
他站在那兒,對着齊重陽笑着。張了張嘴,道了謝,也道了歉,但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韓信姗姗來遲,他身上散發着淡淡的光芒,一劍斬落,楚留芳躲閃不及,黑棍上面的手掌被削去了一半。
饒是如此,楚留芳依然沒有放開黑棍,他十分冷靜的将黑棍第一時間抽離開,淩波之主頓時被心口中冒出的鮮血染紅了衣衫,整個人站立不住,跪倒在地上,抽搐掙紮着。
韓信急忙抱住淩波之主,盡管已經沒用了,但他心中都無法将這位對自己有恩的前輩丢下,即便是最終結果一樣是死亡,在他真正斷氣前,他還是想抱住他,讓他死在自己的懷裏,而不是冰冷的大地上。
楚留芳哈哈大笑一陣,他看起來極爲興奮,隻有臉上的蒼白顔色出賣了他。痛楚和失血過多讓他過的也不輕松,這場戰鬥對他來說并不容易。
齊重陽緩緩走了過來,他蹲在淩波身旁,淡淡道:“你去對付楚留芳,淩波,我會救他。”
心髒都穿了還能救嗎?韓信心中懷着疑問,但他還是将淩波之主放了下來,飛身沖向了楚留芳。
這個世界有很多東西都是超乎想象的,看似古老而落後的文明程度,可是其中各種各樣的人和事都有超越現代科技文明的強大一面。
這是個神奇的世界。
這一刻的韓信,實現了和李流湘的全面感應。他可以感受到李流湘的一切,一切想法,一切行爲和力量。同樣的,李流湘也可以感受到韓信的一切。
這就相當于,李流湘将自己屬于鬼神的力量,和韓信平分了。這是當兵鬼和宿主真正意義上完成心靈互通時才能做到的,而且無論是兵鬼還是宿主都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這就是那些不曾持有鬼兵的江湖人誤認爲的“鬼技”。而真正了解的人對它有另一個名稱。
——鬼神化。
能學會鬼神的鬼技,未必能夠進行鬼神化,而能鬼神化的也未必就能學會鬼技。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一個看天賦,一個看誠心。
心誠然可通鬼神。
韓信舉劍迎擊前方的楚留芳,他此刻化身鬼神,時間越久,付出的代價越大,唯有速戰速決才是最好的方式。
黑棍依然旋轉着,但這次楚留芳沒有故技重施。他試過韓信的反應力,面前少年的反應力比他并不差,甚至還要敏捷的多,和他比拼反應是不妥當的。可是就方才那動作來看,無論比什麽,他都沒有太大的優勢。
唯一能拼的,依然隻有這條性命。
楚留芳慘笑兩聲,拼了一生的命,他選擇成爲衙首。本以爲從此不必再拼命,但他終究是想錯了。
入了江湖,便是一輩子的江湖人,不拼命,怎麽活?
“韓信,受死!”楚留芳大嚎一聲,蒼白的臉上更顯蒼白之色,他已是強弩之末。
韓信眼神發冷。
楚留芳一棍頂出去,韓信一閃而過。這黑棍的速度變慢了,楚留芳隻剩單手,又是重創,已經沒有多少力量了。
他來到了楚留芳的近處,一劍斬過,一顆被血色浸染的頭顱當即高高抛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