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流湘的屋子十分好找。
因爲清水莊的房子排列很有規律,并且十分緊湊。唯獨李流湘住的屋子是單獨分裂出來的,就像是教室整齊的課桌椅前面擺放着的教師講台。
來到這間屋子外,韓信趴在窗戶上試圖聽到些什麽動靜。可結果很骨感,裏面根本沒有傳出半點聲音。
無可奈何,他隻能往裏面硬闖了。
這處地方是少女帶他進來的。方才那兩個小鬼說“姐姐需要幫助”,那個姐姐想來就是少女吧?要離開這裏,還是需要借助巫族之手的。
選項不多,因此做出選擇也要更加的簡單。
他右手緊握着短劍,口中輕聲喃喃着百字經,左手伸開緩緩推開了沒有上鎖的木門。
清晰的“吱呀”聲傳入耳中,傳進屋内。韓信的目光随着木門的敞開而緊随了進去。
這是一間不大的小屋,簡單的陳列可以使人一眼掃盡。然而……裏面,空無一人。
韓信愣在當場,口中的百字經也不由得停了住。他記得很清楚,少女讓他開挖的分明就是這個地方。再者而言,這清水莊絕對沒有另外一座如此孤立于外的矮屋了。
還是說李流湘已經帶着少女轉移了?
可就在他一步踏進矮屋之内時,面前的一切頓時起了變化。
狹窄的、空無一物的矮屋隻是瞬間,就變化成了鋪滿青草、頭頂藍天白雲,一望無垠的原野。
韓信掃視四周,擡眼望去,立即便看到了在矮丘那邊露出了半個樹冠的高大樹妖。
他飛快奔跑過去,既然樹妖在此,那李流湘和少女十有八九也是在的。
到了近處,他站在矮丘的頂端俯視,果真就看到了少女和李流湘的身影。而且情景與自己猜想的困境不同。
樹妖被一條長長的黑繩鎖在地面上動彈不得,李流湘則是被幾根黑樁子困在了方圓之内。這哪裏是什麽困境,這分明就是勝利了呀。
這一幕高興的韓信立即便想要伸手招呼,可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一股危機感瞬間爬上了心口,吓得他一下撲倒在了草地上。
就在他撲倒的刹那,韓信看見少女的目光掃視向了自己這邊。
矮丘距離少女并不遙遠,所以稍有動靜對方就會察覺。方才他跑過來已經驚動了少女,不過因爲趴下的足夠迅速,導緻少女并未從衆多青草之中尋到他。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韓信不是很清楚這種奇怪的危機感究竟從何而來,但是不可否認,在往後漫長的歲月裏,他一次次的被這種神秘的感覺所拯救着。
他趴在那看着下方。
“你們巫族真有意思,當初說要救我們清水莊,于是害死了我。現在又說要補償我,結果呢……”
李流湘語句間帶着濃濃的諷刺意味,冷眼看着面前的少女。
巨大的樹妖在身後的黑繩圈套之内不停的掙紮,被韓信斬開的傷口中還不停的流淌出一股股鮮紅血水來,将青草地染得通紅詭異。
之前交手匆忙還未發覺,此刻韓信突然變察覺到了這樹妖的不對勁。
按理來說,像樹妖這樣可以脫離大地行走的便是妖了。可成了妖,就應該擁有不弱于人類的智慧了才是。虺妖就是如此。
可是看這樹妖,哪裏像是有什麽智慧的?之前自己進攻的時候也是如此,不會躲閃,隻會在受到了傷害了之後本能的進行反擊。
與其說它是妖,倒不如說是寵物。
正是寵物。
面對着李流湘的呵斥,少女面上一直都是十分平靜的姿态。她靜靜的聽着,待得李流湘說完了之後,她才開始說話。
“當年的巫族看似遍布大地,昌盛至極,實際上卻參差不齊。稍有些小手段,帶點巫族血脈便自稱巫族,正因此,才會出現清水莊的慘劇。”
少女将手中短小的黑樁一個個紮進地底下,邊走着,邊叙說着過去。
“真正的巫祝,在我們巫族也很少。真正的巫祝,是将舞、術、蠱、咒、藥、星、靈、氣、獸九大巫學盡皆修到甲等者才能被冠宇的稱号。”
“是外界人将我們巫族神化了,而後各個國家君主紛紛前來我巫族求巫祝出面鎮國。想想也是可笑,全巫族不過六七位巫祝卻要鎮天下各國?”
“巫祝不願出世,大祭又不願得罪天下。于是便出了個法子,大國來求,便遣一位祭祀出去,小國來便遣一位學師去。這便是天底下各國之中第一代巫祝!”
韓信靜靜聽着。這是上一個時代的故事,祭祀文明的開端。
每種文明文化都有興盛和衰落的一天,現在他正見證着這一切。
各國初代巫祝都是來自巫族,經過巫族正規修煉的,即便是再不濟者,也是精修九大巫學其中一門至甲等的學師。
巫族大祭起初規定,每逢十年,巫族人便需回歸巫族進行輪替。更不許巫族人在外結親生子,擾亂巫族血脈。
前三百年基本都還受控于大祭的管理。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人心終究是發生了變遷。
出去的巫族人或是戀上了那個國家的土地與人民,或是愛上了某個女子,亦或是沉迷權勢财色,一切漸漸失去了掌控。
巫族的血脈開始疏散掉了。
待得大祭徹底封鎖巫族的時候,已經是祭祀文明五百三十二年。那個時候,在外最早開枝散葉的巫族成員血脈已經傳到了第十七代。
從那天開始,在外的巫族成員再找不到自己巫族祖地,而留存在祖地之内的巫族也再未打算接納那些外在的族人。
巫族的一切都朝着兩個截然相反的路徑行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