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不知道清月想見的人是誰,但他能夠理解那份渴望活下去的心情。
清月褪去了上衣,窗外透進來的月光将她的肌膚映襯的尤爲蒼白,紅豔豔的肚兜顯得格外惹眼。她不顧一切,飛撲擁抱向了韓信。
這個傻丫頭想用破除童身的方式,爲自己争取一條活路。
她的唇主動貼上了韓信,小手在紫衫裏外生疏的摸索着。她很努力。
“停下吧!”韓信在心中悠長歎息了聲。他是正常不過的男人,如此可人的小丫頭主動出擊,他本不該出言阻止。況且這是清月自己的求生之路,他不可能阻止她爲自己的活命争取機會,那樣太殘酷了。但……
“照你這般,就是天亮了,你我都還是童身。”
他說出了這個事實。
小丫頭頓時羞澀的滿面通紅,稍稍離了些韓信,不知所措站在那。
今夜的月光很盛,明日就該是滿月了。也難怪小丫頭這般急躁,因爲祭神就在明日。今夜倘若不鼓起勇氣有所作爲,明日她便必死無疑。
“未必就能脫離死劫,或許他們隻是需要一對男女祭神!”韓信看着那道在光暗之下顫抖的嬌軀勸說道。他腦海裏除卻被勾勒的原始欲望,還有道德所趨的不安和責任。所以他很清楚,一旦開始,便無法結束。這是一把将鎖住自己一生的枷鎖,所以前世他從未碰過心愛的她。
清月嬌軀顫抖着,她哭了。是啊,她何嘗不知這種可能性,但她能如何?她隻是個命不由己的小丫鬟,本該遵循主人的意願而生存或死去。但她心中有一束溫暖的燈火,她渴望再次與他相見。即便是死亡,也渴望着是在他的懷中。
爲此,她傾盡全部,願意犧牲一切。她此刻腦海裏回蕩的隻有那一句話。初春那日,他在滿是白梨花的樹下負手,微笑着對自己所說的話。
“爲己所能爲,行己所能行!”
不識字的她不懂這句話的含義,後來,他耐心爲她講解了。
“韓公子,清月,無悔。”
盛夏的月光傾瀉在這兩百多年曆史的古莊上,蛙叫蟲鳴歡快地合奏着,微風蕩動着深青色的浪潮,爲這寂寥的月夜徒添了一抹閑适。
矮屋微弱的華光裏,韓信看着越發靠近的少女,她決然毅然的目光中透着堅定。
真的能活下去了嗎?他不知道。
他可以看見她面龐上挂着斑駁雜亂的淚迹,那是在來之前留下的。她究竟下了怎樣巨大的決心呢?亦或說,她口中那個“他”在她心中究竟占了多大的比重呢?
韓信決定賭一把,他被綁縛着,趨于被動,隻能賭。
“你愛他麽?”
這是他選擇的對賭籌碼。
聽到了“他”,清月眸中的堅定瞬間化爲一汪春水,平靜之下透着無限的生機。可僅是稍稍遐想,她便是如同望見了天神的信徒,眼中的憧憬之色全部變成了虔誠。虔誠之後則是忏悔。
“不!不!…清月隻是一介奴婢,哪有資格愛慕他…”
“他是你的主子?”他試探問道。
“不!”
她緩緩擡起了頭,大大的眼睛仰望着不遠處的黑暗。仿佛那個“他”正站在那兒對她颔首微笑。
“不!他不是清月的主子,他……他将來是要成爲衙首的。”
話方出口,她忽覺自己失言,面色蒼白幾分,而後忙對韓信道:“清月方才胡言亂語,還請公子忘了。”
衙首?!韓信心底微驚,外衙之首稱之爲衙首,那是外衙最大的官職。坐擁一方封地,在這分封制的帝國版圖下,已經是相當大權力的官職。能夠世襲衙首,那便是說那個“他”乃是現任某位衙首的長子。這等尊貴的身份的确不是小小丫鬟可以觸及。
在帝國的階級制度下,除非你擁有強大到能打破現有階級的力量,否則,你隻能低頭苟且。
“不!”韓信用自己最強硬語氣打斷了她的思路。
清月疑惑的看着他,眼中很是不解。她不懂韓信的“不”意所何指。
韓信認真而嚴肅的看着她的眸光,緩緩說道:“前朝傳奇涼山北王,發妻乃是下仆之女。雖說涼山北王出身卑微,但結親之時他已是王位。再看今朝開國晉元帝祖第三妻,亦是下仆。隻要你願意去努力,未必不能成爲衙首夫人。”
一時之間,清月不知該用何種表情來面對韓信。良久之後,她腦海裏終于浮現了自己和“他”相擁的情景。即便隻是幻想,她也覺得自己從未如此幸福。
“屆時,若你不是清白身。如何能伴他左右?”
猶如當頭棒喝,夢境破碎,清月一想到若是真有那一日,自己不是清白身,他斷然不會要自己的。就像是那一刻已經到來了一樣,她拼命抱住自己,渴望将身軀淨化清白。
短短時間,韓信已是累的滿頭大汗。這一字一句皆是結合了媚功,十分消耗心神,不過看樣子效果相當不錯。他的媚功和黑袍女子的媚功不同,黑袍女子的媚功主要是迷惑心神,他的則是引導心神。
“穿好衣裳吧!明日我定會護你周全。”他緩緩說道。
清月蓦然驚醒,匆忙理好衣衫,朝着韓信行了個跪拜大禮。
“清月謝韓公子救命之恩!”
其後,她快步離開了矮屋,有些像是想快速逃離這窘迫之地。
韓信借着月光看着自己紫衫上劃開的豁口,不禁苦笑,真的是救命之恩嗎?他分明連一個龍恨離都打不過…
這注定是漫長的一夜。
“你還有二十三小時。”
聽着這一聲悅耳的空靈聲線,韓信胸中莫名一陣惱火,他一腳踹在柴堆上,踢翻了大片。
吱呀—
當真是熱鬧的一天一夜。雕花門闆又被推開了。
進屋的是一襲黑袍覆蓋的曼妙身軀,她平靜看了看散了一地的幹柴條,而後身形輕盈越過這些幹柴,來到了和韓信近乎貼面的近處。
背對着清澈的月光,她細細打量着少年的臉。韓信還以爲她又要對自己施展什麽媚功,忙自閉上了眼。
良久之後,她竟是輕笑了起來,聲音很好聽。
“未曾想,你還是個坐懷不亂的君子。”
韓信仍未睜眼,他此刻心神消耗巨大。要抵禦媚功需得強大的心神才能,他現在太過疲憊,若是不加以防備,隻怕是片刻便會被徹底迷惑進去。
“我尚未成年。”他淡淡予以回應。按照這個世界十五歲行冠成年的說法,他還有十個月才算是成人。
女子也沒打算在這話題上久留,盡管這世道十三不成婚已是大不孝,但江湖兒女向來是群不遵守世俗常理的人。她在韓信身側坐下,與之并肩緊靠,緩緩說道:“你想問的,便問吧!早些問完你好休息,明日辰時便要祭神了。”
關于問題,韓信早就在心中整理好了。不暇思索,他便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村口老柳上的兩個人是你們殺的?”
“不是!婆婆說是老影魁殺的。”
“老影魁?”他吃了一驚。這是個雲水郡内成名已久的老家夥,曾和岐山有過節,因此韓信也關注過此人。“不是傳說他三年前就死了麽?”
“沒死!他潛入了清水莊,想拔鬼兵。後來沒拔到,便被困住了。”
“他和你們不是一道的?”
“龍恨離找過他,但他不願合作。”
他突然想起剛入莊那夜,莊内零零散散分布各處的燈火,便問道:“莊内除了你們和老影魁,還有誰?”
這個問題比之先前的要複雜,因此女子沉默了會兒,待得在内心整理完畢了才重新開口。
“還有百歲龍魚、過江龍、刀斧手、杜江、擒海手和十年九劍莙。”
“都是些成年已久的高手啊!”他驚歎了句。
“如昨夜兩人,如你這等實力不濟者,一般踏入清水莊不久,便都會懸屍老柳樹。”
聞言韓信哈哈大笑。“說的也是。”
稍稍沉默片刻。
“清月是誰的丫鬟?”
女子側過頭看了他一眼,眸中帶着些許玩味。“莫不是動心了?”
韓信不語。
她見少年不開口,便沒了逗弄的興趣答道:“陵陽秦氏二公子。”
原來是陵陽的。
“這個莊子裏,真的有鬼嗎?”
“有!”她回答的語氣十分确信,如同親眼見過那個鬼似的。但從她的眼中看不出恐懼,反而是呈現出了興奮與期待。
“它是河神嗎?”韓信轉過頭看着她,等待着回答。這是個很關鍵的問題,若它是河神,或許韓信還能針對性出手。但若它不是,那河神又是什麽東西?
“不清楚。”女子搖了搖頭,對這個問題她也無能爲力。
“倒數第二個問題,你爲何知道我是岐山弟子?”
女子聽到後頓時淡笑起來,她抖了抖長袍露出一把長劍。韓信認得那個劍鞘,那是自己的。女子指着劍鞘上的花紋說道:“巧合而已,這劍鞘出自龍莊。而龍莊七十年前,曾送百把青鋒劍,交好岐山。”
韓信恍然,七十年前的舊事,難怪他不知。不過這也更加說明了江湖兇險。他下山前刻意挑了這麽個劍鞘,沒想到還是暴露了。
“最後一個問題,你爲何要殺龍恨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