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們的吵鬧聲音更大了。
“大夥聽我說完!”老掌櫃提高聲音:“各位說的對,這和我們平時聽到的招魂曲不同。爲什麽呢?”
衆人這才稍微安靜下來。
老掌櫃說道:“各位,這确實也是招魂曲。不過,隻有遇到非常重大的事情,屈家人給楚王招魂時才會用到。自然與咱們尋常百姓家的不一樣了。老朽今年七十有六,也是第二次才聽到。”
江小刁聽到這裏,不由得眼睛一亮。
客人們紛紛交頭接耳起來,眼中布滿驚疑之色。
老掌櫃繼續說道:“大家放心,沒什麽事的。不過最好都不要到處亂跑,尤其是今晚上千萬别出門了。”
客人們紛紛嘟哝着“深更半夜又是這種情況,腦子有病才出門呢”,然後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
等衆人都散去了,江小刁走到老掌櫃身邊:“老伯,按你說的,給楚王招魂是很少的事,那他們爲什麽今晚上要這麽做呢?”
老掌櫃歎了一口氣說:“唉,這件事姑娘就别打聽了。”
江小刁笑道:“老伯,你應該不知道我是誰吧?”
老掌櫃上下打量了一陣,又回到櫃台翻了一下:“姑娘登記的是來自京城,姓江,閨名小刁啊。”
“不錯,”江小刁笑道:“不過我父親,确是當朝天師。”
老掌櫃将信将疑地望着江小刁。
江小刁看了一下,其他人都已回到自己的房間,于是把闆凳叫了出來。
老掌櫃看到土地爺打扮的闆凳,一下就從地裏冒了出來,立即顫顫巍巍地跪了下去!
江小刁急忙扶起老掌櫃:“老伯,我懷疑這裏有妖祟作怪。身爲天師之女,不能任由它們爲害人間啊。”
老掌櫃急忙說道:“不不不,這點江小姐倒是誤會了。适才老朽并未說謊,确實隻是景家人招魂曲而已。”
江小刁疑惑地問道:“那他們爲什麽這個時候要招魂呢?”
老掌櫃歎道:“若是其他人問起,老朽不會回答,免得給自己帶來麻煩。但既然小姐相詢,老朽不敢相瞞。不過還望小姐體諒,勿要外傳才是。”
得到肯定答複後,老掌櫃的便開始講了起來。
之前江小刁的猜想沒錯,此地确實是楚國先王寝陵所在,但埋的是哪代先王,具體埋在哪裏,老掌櫃也不清楚。或許隻有世世代代在此守陵的景家人才知道一點。
幾天前,本地縣令的老母臨死前,說覺得這裏山靈水秀,甚是喜歡,因此反而不願葬回幾千裏外的老家。于是這縣令便命人四處堪風水寶地,最後便相中了一處。
那一帶一直都是景家的地,于是縣令便去找景家,要求“買”一塊地。
父母官提要求了,景家本來也就順水推舟拍了這個馬屁同意了。沒想到縣令提出具體所要的那塊地之後,景家人變了卦,死活都不肯答應,并提出除了那塊地,其他地方都可以白送給縣令。
縣令也不傻,查了一下景家的背景,輕而易舉地得出一個答案:莫愁湖邊那片丘陵,就是楚國先王墓地所在。這風水怎麽樣,還用再說嗎?縣令便下了決定,一定要搞到手。至于什麽先王不先王,都改朝換代多少次了,誰還管你這些啊?
就像老百姓那句諺語“縣官不如現管”所說的,你楚王身前威風八面又怎麽樣?現在一個小小的縣令就能搞定你。
于是縣令便找了個理由,強行征用這塊地。
然後景家人就不服,後面就直接拍衙役去封了路,又從州府調來兵把那裏圍住,說景家人再鬧就視爲造反格殺勿論。
景家人沒有辦法,估計今天晚上也就是相當于和楚王告别吧。
江小刁憤憤不平地說:“難道他們不會去上面告狀嗎?”
老掌櫃苦笑一聲說道:“江小姐,這官官相護之事,你應該比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更了解。哎哎哎,江小姐你去哪……”
江小刁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不斷奔跑,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就看到了前面的隊伍。
這一隊人男女老少都有,所有的人披麻戴孝,有人灑着紙錢,有人舉着招魂幡,有人舉着白燈籠,有人拿着哭喪棒,有人搖着招魂鈴,唱着那支招魂曲默默地走着。
江小刁三步兩步跑到隊伍的最前面,張開雙臂攔在前面:“站住!”
但沒有人聽她的。所有的人都對她熟視無睹,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每個人臉上都挂着木然的表情,繞過她的兩側繼續往前走。江小刁拉拉這個,扯扯那個,但這些人似乎都成了木有靈魂的傀儡一般,完全不爲所動。
無奈之下,江小刁随着隊伍走到了一個湖邊。即便是半夜,透過那些燈籠的微光,也能感受到這個湖非常美麗。如果猜的沒錯的話,這應該就是莫愁湖了。
這群人似乎根本沒看到前面是個湖,繼續面色木然地向前走去。
“噗通!”“噗通!”走在最前面的兩人腳直接跨進了湖裏,繼續向前走去。後面的人依然面無表情地前行。
江小刁一拍腦袋,急中生智叫了起來:“呸!當年就不該把守墓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這窩囊廢的景家!”
隊伍中比較年輕的人都紛紛望了過來,眼中充滿怒火。
“懦夫!膽小鬼!”江小刁破口大罵:“而且不是一個,而是一窩!”
人群中終于有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夥子忍不住了:“你是什麽人?在這裏血口噴人!”
江小刁見到走最前面的兩個人,水都已經齊腰了,于是加快語速說了起來:“難道不是?楚王是有多瞎眼啊,才會相信你們家!”
這次别說是年輕人了,幾乎所有的人都眼冒怒火,瞪向江小刁。
小夥子額頭上青筋暴起:“你若再是辱罵先王,休怪我對你不客氣!再說,我景家怎麽了,全族人舍身以取義,何來懦夫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