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警告你!你要先休息幾日!”宋曉脆聲脆語道,“你這種情況很危險的,不能再趕路了!”
說着不由分說地扶渾身無力的韓鴉到牛車車廂裏,扔下。
宋曉轉身折回大馬身邊。
大馬已經沒了呼吸。
她救他一命,取他點馬肉沒關系吧?
宋曉回頭看了一眼躺在車廂裏的韓鴉,清亮眼珠一轉,笑了笑,取下别在腰間的匕首,‘刷刷’幾下,割了幾塊馬肉,拖到牛車上,用稻草掩蓋。
宋曉喜滋滋地趕着牛車回了村。
她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後,有一雙沉靜如星的眼睛一直看着她。
山路難行,繞了幾十個大彎,幾人終于到了了村莊荒蕪山腳處。
一座草屋,梁上挂了幾個風幹牛肉。
宋曉跳下馬車,到院門口把門給推開,然後又返回來把牛車趕進院子。
寬闊的院子,結實的木闆門,一口荒井。
與南方的小巧精緻不同,這裏處處都拓落着大氣。
他這是,到了北方了?
宋曉拿着鑰匙,忽然回頭看韓鴉。
她雖長了一張能欺騙人的稚氣小臉,眉宇間卻蘊藏着堅毅之色。
如果宋曉堅持要殺了他,以他現在的情況,除了等死,還真沒其他好辦法。
宋曉走到韓鴉跟前,彎彎的淺眉皺起。
佛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可佛沒說,要怎麽把這個人給養活。
以前,她每天到山上去采一些草藥,采點山貨,拿到鎮上去換些錢維持家用。
也不過是勉強維持。
本來家裏條件就不好,給爺爺養病,要花很多很多錢,現在又來一個病号。
宋曉這樣一想,看着韓鴉的目光就有些不善。
韓鴉閉上眼,調整呼吸,身上氣場全開。
他不想與宋曉同歸于盡。
隻盼他這份氣勢,能讓這個小女孩有所顧忌。
斟酌了許久,宋曉終是沒再動手。
車廂裏的宋爺爺眼皮動了動。
“爺爺,你醒了?喝點水,我去開門,等下扶您進屋,”
拉貨的牛車,沒有車棚,宋曉站在車廂旁,喂宋爺爺喝了水。
宋曉掂着鑰匙蹦蹦跳跳地走到草屋門口,開了門,回來,小心地把牛車上的宋爺爺扶下來,送到房屋裏去休息。
韓鴉聽到屋子裏傳來低低的說話聲,然後聽到宋曉輕快的腳步聲。
宋曉走了出來,繃緊的小臉有了幾分笑意。
想來,她已經告訴那個老人,她半路上救回一個人的事。
看她表情,她的爺爺,應該對這件事表示贊同。
韓鴉心下略松。
宋曉把馬肉取下,扶着韓鴉下了車,把他放到地上,留下一句,“照顧好爺爺。”
又架着牛車離開。
她肯定是去取馬肉去了。
韓鴉打量着家徒四壁的草屋,緩過勁來,抖着手從懷裏掏出一顆金豆子。
要放下時,卻又收回。
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實在太糟糕。
即使勉強上路,也難保不會再發生意外,倒不如留下來,好生修養一下,再趕路。
看着手上的金豆子。
韓鴉默默收起。
那小女孩警惕性很高,他能感受到她對自己的殺意,給她金豆子,結果是好是壞,不可知。
他并不想用金錢去試人性。
休養幾日就離開,這個小女孩,無論是不是對他有歹念,都無所謂了。
宋曉駕着牛車離開。
韓鴉捂着胸口起身,從山坡上滾下去,摔得很慘,韓鴉在門口躊躇了片刻,沒敢貿然進去。
看了看自己手上身上的搓傷,韓鴉走到荒井旁,井裏沒多少水,淺淺一窪。
韓鴉放下水桶,打上小半桶清水,喝了,開始清洗了傷口。
折騰了一會兒,天漸漸黑了,那個小女孩還沒回來。
屋子裏傳來宋爺爺的咳嗽聲,韓鴉遲疑了一下,想要推門進屋。
院外傳來宋曉的嬌喝聲,“不準進屋!”
宋曉從牛車上跳下來,沖到韓鴉身邊,粗魯地推開他,怒道,“你想幹什麽?!”
韓鴉被她推得一個踉跄,看着女孩飽含愠怒的臉,無言沉默。
屋子裏又響起咳嗽聲,宋曉瞪了韓鴉一眼,二話不說推門進屋,“爺爺!”
宋曉進屋,見宋老頭臉色蒼白嘴唇青紫,急得兩眼包淚,給宋老頭擦了汗,急步出來。
韓鴉站在門口,被她狠狠地推開。
韓鴉看着宋曉着急的身影,拍了拍腰間利劍。
無妨。
也不是第一次見這女孩,反正,她一直兇巴巴的,也不知何種父母能往出這樣潑辣性子的女孩。
父母……
韓鴉看着四處漏風的茅草屋,搖了搖頭。
這小女孩,隻怕無父無母。
宋曉進了廚房,不一會兒端着藥碗出了廚房,又急匆匆地進了屋。
喂宋爺爺喝了藥,他的呼吸平穩了許多,宋曉忙出一身的汗,見爺爺安穩地睡過去,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
她這才意識到,屋外許久沒有動靜了。
又要搞什麽幺蛾子?
宋曉放下藥碗,單手摸着插在腰帶裏的殘破匕首,腳步輕盈,面色警惕地出了屋。
宋曉提着一顆心出來,韓鴉正坐在院門口,地上的竹子堆了不少竹子。
青色竹子在他手上利劍之下變成一條條細軟的竹篾。
竹篾又被編織成軟席。
宋曉呆了一瞬。
這人,居然會做竹席?!
一個刀口舔血的人居然會做竹席?
而且,好像比鎮上賣的竹席好……
宋曉着實愣住了,“喂!你在做什麽?!”
韓鴉擡頭看了她一眼,垂下頭,手裏的竹席很快編好一半。
韓鴉将其抻平,墊在身下,坐着。
宋曉皺眉,四下一看,院子裏因爲缺少打理,滿是野草,野草間隐約可見東一顆西一顆尖銳沙石。
宋曉愣了愣,小臉微紅,收起匕首。
是她疏忽了。
可即使不疏忽,也還是這樣,家裏可沒有多餘的棉被給他!
宋曉看了眼他手下越來越長的竹席,輕哼了一聲,走到牛車旁,把馬肉都搬進屋子。
這麽多馬肉,如果不腌,隻怕沒兩天就壞了。
宋曉提着一桶水出了廚房,走到牛車旁,一桶水傾倒下去。
血水順着車輪流下,宋曉又進廚房一趟,提着水拿着毛刷走了出來。
沒幾下,原本染了殷紅血迹的車廂變得幹淨整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