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住院部。
樂荻陪着沐伊,沐伊伸手接過樂荻剝好的橘子。
見沐伊縮在被窩裏,樂荻緊緊皺眉,“躺着吃東西?坐起來。”
沐伊費力撐起身來,有些好奇又有些局促地看了眼樂荻。
他心裏居然沒有向往的事兒。
樂荻被她一眨不眨的眼神看得心裏毛毛的,“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
邊說邊把手機拿出來照了照。
“沒有。”沐伊咳了一聲。
這些日子,她也想了許多,要想完成系統交代的任務,探清樂荻心中所想,知道他的理想。
這是必不可少的。
上次,白白浪費了一次機會。
沐伊心裏可惜。
“樂荻,你心中有沒有什麽,特别想完成的事?”沐伊問樂荻。
樂荻聽沐伊這樣問,訝異了一瞬,“怎麽會這麽問?”
沐伊“就是想知道,人生苦短,”
人類的一生,确實短。
說起來,不過百餘年。
看着沐伊蠟黃色的容顔,樂荻眼睛被霧氣迷住。
他還沒有到結婚的年齡,他想要攜手一生的人卻已蒼老……
樂荻緊緊咬住後槽牙,順着沐伊的話頭,仔細思考拷問自己。
自己心中到底有沒有特别想去完成的事情……
“有,”樂荻僵硬地扯了扯唇角,笑了笑,坐在輪圈椅上,與沐伊平視,“太久了。”
“我不想一輩子都是一個人。”
“疑心重重,一個人孤孤單單地活着,孤孤單單地望着别人熱鬧,孤孤單單地去死。”
“…死後也是一隻孤魂野鬼。”
沐伊心下狠狠一跳。
樂荻的眼睛,充滿滄桑和疲憊,他雖有一副年輕的皮囊,透過他,沐伊仿佛看到一個垂垂老矣的老者。
以前。
當他還是韭羿時,他甚至連孤魂野鬼都算不上……
沐伊深深垂着頭。
心髒不受控制‘撲撲’跳着。
說到底,他是受了她的連累。
“在我很小的時候,那時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一個妹妹,她叫瑪娜。”
瑪娜……
沐伊眨眼。
怎麽會這麽巧?
“…她被一對外國夫婦領走了。我原以爲這輩子兩人也就這樣了,天各一方地活着,各自安好,”
樂荻皺着眉,“可是有一天,我發現事實并非如此,”
“…有人在背後指使那對外國夫婦領走了瑪娜。”
“他們帶走瑪娜并不是出于好心!”
樂荻說到這裏,想起經常夢到被困在一片沼澤淤泥裏的自己,想起自己手腕上莫名出現的傷痕,表情漸變嚴肅,眼神肅殺。
沐伊怔住。
那些難以啓齒的往事被揭開,樂荻心中的陰霾被撕開一個小口。
傾訴的對象又是自己無比信任的沐伊,樂荻情緒起伏很大,“是白倚雯。”
“是她讓人領走了瑪娜。”
“原本我也是不知道的,有一日,我聽到白倚雯打電話。”
“…原來,在别人眼裏,妹妹和我,都隻是獲取利益的一種工具。”
利益?
沐伊直愣愣地問道,“什麽利益?”
沐伊突然想起不久前,軒轅帝鴻同她說的話。
……你回去問一問樂荻,問他,白倚雯爲什麽領養他。
“白倚雯爲什麽領養你、和瑪娜?”沐伊重複問道。
樂荻冷冷一哂,從嘴裏蹦出一個字,“有可能,是因爲錢。”
“錢?”沐伊搖頭。
不可能。
軒轅帝鴻和他講過,白倚雯在歐洲經營了上千年,勢力龐大,可以說擁赀上億。
隻怕再多的錢,她也不會放在眼裏。
樂荻身上到底有什麽,是她想要的,又是什麽東西,值得白倚雯放棄歐洲老本營,跑到白城來守着樂荻。
她爲什麽不把樂荻帶回歐洲……
樂荻看沐伊僅僅是搖頭,沒有追問具體的細節,無端松了口氣。
沐伊搖頭,無疑是在否定他白倚雯爲了錢接近他的結論,仔細地回想,自己以前過的生活。
白倚雯給他預備的零用資金,數據大得驚人,随便亮一個數,都可以用‘富甲一方’來形容。
樂荻臉色微窒,斟酌着回道,“…成長過程中,我有很多不解的地方。”
“我總會做一個溺水的噩夢。”
“每年總有一段時間,我會昏迷,人事不知,蘇醒過後,總覺得身體虛弱,連下床都覺得頭暈目眩,十分艱難。”
樂荻緩緩說道。
有一次半夜,迷迷糊糊間,他聽到人說話的聲音。
好像是何薇的聲音。她說,瑪娜因爲缺血,身體十分虛弱,需要隔一段時間才能再次放血。
樂荻脖頸僵硬地轉動,垂下頭,白着臉去檢查自己的手腕。
手腕白皙光滑,如溫玉一般,樂荻驟然握緊拳頭。
皮膚繃緊後,仔細察看,能看到一條細細的、發白的傷口。
“血!”樂荻猛地閉上眼睛,眼神陰鸷,咬牙切齒道,“白倚雯那個變态!她需要我的血——”
血?!
沐伊目光微閃。
一隻萬年樹怪會需要人類的血?
沐伊回憶着在空間黑洞裏遇到的那個叫‘白’的樹怪。
‘白’就是白倚雯。
當時,那隻樹怪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從不掩飾她對力量的渴望。
比起樂荻說的,她白倚雯想要人類的血,沐伊更樂意相信,白倚雯想要的是力量和權力。
……力量?!
沐伊面色突然大變,眼神也變凝重起來,忽然探手抓住樂荻的手。
如果說,樂荻的血液,對白倚雯來說就是能量呢?!
沐伊心下微驚。
纖細白嫩的手指輕輕地搭在樂荻的手腕上。
與正常人類一般無二的脈搏。
‘咚咚咚’。
吸引着人割開他的皮,看看裏面到底是什麽……
沐伊擡頭,目光複雜又坦誠地看着樂荻,“樂荻,我想取你一點血……我想看看,你的血與普通人的血,有何不同。”
我的血與普通人的血有何不同?
這是何意?
沐伊有些驚訝,正要說什麽,病房門外傳來‘叮鈴叮鈴’的警報聲。
然後是‘轟隆轟隆’的炮仗聲,子彈打穿牆壁的聲音,還有‘砰砰砰’的打鬥聲。
沐伊翻身下床,以她身體完全不能做到的動作,迅雷不及掩耳,推樂荻到牆角。
點了他的穴,拉開窗簾。
樂荻眼睜睜看着沐伊打開牆壁上的機關,将他推進去,合上窗簾,将他‘掩蓋’在牆壁裏。
樂荻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