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嘩啦’幾聲,兩條粗大結實的鐵索從高處落下,下人們過去,拉着鐵鎖到大陣中,将鐵鎖上的鐵鈎固定在大陣四角的鐵環上。
咦,這是……
木伊腦海中靈光一閃。
護衛們捏着鐵索一端抖動起來,鐵索如神龍擺尾,抖了一下,在空中變型,變成一節節的,每一節鐵索都長出兩排挂鈎。
很快一台類似纜車的小轎順着鐵索滑下來,穩穩當當地停在韭羿和木伊面前。
木伊心道,果然如此。
“風大,别張嘴。”韭羿伸手捂住木伊微張的嘴,坐進轎子,“冷風灌進肚子,會着涼的。”
木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韭羿的照顧。
舔了舔有些發燙的嘴唇,木伊打量鋪滿了虎皮的車廂。
轎子空間有些窄小,不過,很堅實精緻。
方才她還以爲,韭羿會親自爬梯上去,現在看來,是她想多了。
……那麽高的登雲梯,就是她爬,也要花費不少精力。
小轎徐徐往上升,木伊扒在窗口,身邊是濃得化不來雲霧,登雲梯就藏在濃霧中。
階面很是幹淨,周圍一根雜草也沒有。
一看便知有人經常打掃。
木伊不禁咋舌。
也不知誰有這麽好的閑心去做這事。
攀着韭羿手臂朝下俯看,之前跟在韭羿身後伺候的下人們已經上了登雲梯,正攀着山壁往上爬。
還真有人去攀這雲梯?!
木伊不知該說什麽。
真有這種人,有纜車不坐偏要去爬雲梯?
“鐵索壽命有限,”韭羿道,“平常人不得使用。”
哦。
弱肉強食,适者生存。
木伊了然。
值得憂心的是,她現在是隻沒本事,沒地位的狐狸,屬于弱者……
“他們隻需要爬到了半山腰,會有轎子來接他們,”小轎在鐵索間滑動,韭羿見木伊沉默地低着頭,多解釋了一句。
隻需爬到半山腰?!
比爬完整座登雲梯好!
木伊眸光噌地一亮。
有了韭羿這句話,以後她落單,需要爬山,也就便宜多了!
韭羿見木伊笑彎了一雙狐狸眼,擡手賞了紫狸一個爆栗,朗聲一笑,“我自七歲起,便日日早起打掃這座登雲梯,連續三年,風雨無阻,怎地,他們一群大人還爬不了這山?你替他們瞎操什麽心?”
吓!
木伊近乎驚悚地看着韭羿。
你這麽強悍的?
木伊想到一個嚴肅的問題——韭羿生來虛弱,他若不是天靈體,隻怕早就夭折了。
體質這樣不好,本該嬌養着才是,怎麽小小年紀就要來掃這登雲梯。
木伊皺眉沉思,韭羿也不再說話,小轎安靜下來,很快就到了山頂。
山頂上有房有屋有院子。
沿路栽了不少桃花。
中間大道直通桃花塢議事堂,旁側有兩條支道,通向議事堂旁側的房子。
韭羿抱着木伊沿着左支道上走。
院子裏,一位氣質高華的白衣女子在舞劍,桃花落英缤紛中,女子身姿輕盈,如驚鴻遊龍,風華絕代。
木伊看了半個時辰便移開眼,攀在韭羿肩頭,眺望來路。
她耳靈,在這裏,也能聽到鐵索晃動的聲音。
韭羿說一般人不得乘坐小轎……這半個時辰裏,鐵索就晃動了十來次。
來人了。
不一般的人。
不止一個。
院子舞劍的人終于停了。
“姑姑,”
“姨母,”
“韭大人,”
換了一身繡了孔雀翎靓麗服裝的韭傾婷和一身銀裳依舊飄飄欲仙的莊澹雅、一身黑色甲衣的穆骊歌,三人連玦而來。
穆骊歌目不斜視地站在原地。
莊澹雅看了崖邊的韭羿一眼,駕輕就熟地帶着下人,在石桌上擺上茶水。
韭傾婷飛撲到韭嘤其身邊,遞了一方帕子給韭嘤其,甜甜叫道,“姑姑,”
韭嘤其接過帕子笑了笑,擦拭額上細汗。
人年紀漸漸大了,總希望身邊熱熱鬧鬧的,韭傾婷性子活潑,她很喜歡。
拍了拍韭傾婷的手,韭嘤其坐到石凳上。
“羿哥哥來了,”韭傾婷飛快地看一眼韭羿,湊到韭嘤其身旁,低聲和韭嘤其說話。
韭嘤其擦汗的動作頓了頓。
韭羿垂眸,站在入門的桃花樹下,桃花花瓣紛紛揚揚,落了他一身。
看來,來了有一段時間了。
韭嘤其格外璀璨的眸子眸光一頓,眉心微動。
韭羿走過來,對韭嘤其拱手行禮,“母親。”
聲音依舊淡漠。
韭嘤其接過莊澹雅手裏的茶盞,聞言‘嗯’了一聲,喝茶後,便是靜默無語。
木伊繞在韭羿肩上,聽着鐵索‘哐當哐當’地晃動着收回,最後被鎖在山頂崖邊的龍頭中。
木伊滑入韭羿懷中。
莊澹雅沉靜溫婉地站着扮演淑女,穆骊歌則一臉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模樣。
韭傾婷咬咬唇,挪到韭嘤其身邊,拉了拉韭嘤其窄袖,“姑姑,您不是說,有急事要和羿哥哥商量?”
韭嘤其‘唔’了一聲,看向韭羿,見韭羿懷裏抱着一隻狐狸,皺眉。
忍下不喜,韭嘤其盡量放柔了聲音,“回來了?”
她不喜歡小動物。
韭傾婷養了貂,卻從來不帶到她面前來。
韭嘤其不禁搖頭。
“是。”韭羿口吻清淡回道。
态度恭敬卻疏離。
韭嘤其在心裏暗歎了口氣,“聽說回程不太平靜?”
她三十六歲意外懷胎,這才有了韭羿。
韭羿對她來說是個意外。
同時,也是她争權奪利的籌碼。
早些年,她忙于攻城略地,對他不甚在意,不管他是哭還是笑,該利用時從不手軟。
後來,她終于手握大權。
在權利頂端呆久了,難免心生寂寥,見到神清骨秀的韭羿,漸生悔意,想對他好。
把他當優秀繼承人培養。
然而,卻不見他與她親近。
五十歲後,她學會放權,想對他溫柔些,他卻不在意了。
發展到如今,想得他一個笑臉難如登天。
韭嘤其瞥了一眼,韭羿挂在腰間的鳳紋玉佩,這孩子比當年的她,心冷肺冷的程度,猶有過之。
就連他自己,也是說賣就賣了。
韭嘤其撇開眼,複又皺眉,荀妃一手遮天,不可能說護不住女婿,“有人出手攔你……荀妃娘娘怎麽說?”
韭羿略微欠身,禮儀周全,“荀妃娘娘諸事加身,難以騰出手來管這細枝末節的小事。”
韭嘤其喉頭一哽,過電似的輕微抖了一下,臉上火辣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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