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宇廣告公司。
“……叫樂荻,是嗎?”
财務總監辦公室裏,宋曉一手拿着電話,一手拎着水壺正給一盆植物澆水。
那植物隻有一片葉,葉子中間凹陷,四圍是尖銳的齒狀倒刺。
“對,”電話另一頭傳來洛父的聲音,“……嘉嘉她小姨,麻煩你幫幫照看一下這孩子,看看他有沒有受傷,如果有時間,帶他去醫院檢查一下。”
宋曉正要答應下來,外面‘轟’一聲巨響,一道刺眼的亮光閃過。
濃雲翻卷,狂風怒号,窗戶被吹開,‘嘭’地砸在牆壁上。
宋曉放下電話,頂着風走到窗戶前,往下看了一眼,樓下街道兩側稀少的行人和樹木皆被這狂風吹得東倒西歪。
真奇怪,三月天,竟會有這麽大的風!
風太大了,辦公桌上的紙張被吹得‘嘩啦嘩啦’響,如白色千紙鶴被吹得到處亂飛。
宋曉閉着眼伸手去關窗戶,混着狂風,宋曉聽到一陣輕微的‘撲棱撲棱’聲響。
身後有人?!
“誰?!”
宋曉疾言厲色地喝問道。
轉頭一看,後面空無一人。
方才,她明明感覺有人在她身後。
宋曉狐疑地看着淩亂的辦公室,四下掃了一圈,依舊沒發現任何異常。
外面下雨了,狂風風勁漸弱,連綿雨水斜斜吹進屋子,淋了宋曉一身。
宋曉用勁關上窗。
雨勢漸大。
水滴砸在五彩鑽石狀的玻璃上,濺開。
黑色斜肩抹胸和黑色荷葉邊的裙擺完全濕透,裸露的小蠻腰上也有了濕意。
宋曉拿着電話回到辦公桌前,抽紙擦去身上水滴,抽空給洛父發了條信息,“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洛父回了句感謝。
齊耳的碎發濕漉漉地黏在白皙的臉側,宋曉伸手将其别在耳後。
開了燈,視線清晰,宋曉一眼看到銅綠色沙發上的爪狀的濕痕。
宋曉呼吸一滞。
有飛禽飛進來了?
宋曉的臉色有些難看,在娛樂公司摸爬滾打十餘年,曆練過後,她養出一副彪悍的神經。
毛蟲,蜘蛛,哪怕是屍體,宋曉都不怕,她唯一怕的,就是飛禽。
諸如烏鴉,老鷹之類的飛禽。
沙發上的飛禽爪印像洪水猛獸,從衣架上取了風衣,宋曉奔出辦公室。
她離開後,天空再次放亮。
紅彤彤的太陽挂在天邊,又大又圓,彷如觸手可及。
宋曉提着風衣跑下樓,身後有尖銳的鳥鳴聲,螺旋似的,放大縮小。
宋曉白着臉往前跑,在拐角處,撞到一個高大的男人。
僵硬卻溫燙的胸膛。
“啊!”宋曉尖叫了一聲,‘蹬蹬蹬’後退兩步。
“是我。”
宋曉睜開眼,看到一張棱角分明、放蕩不羁的俊臉。
“寒鴉!怎麽是你?!”宋曉大喜,“你回來了?你什麽回來的?”
二十七八歲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裝,寬厚的胸膛,氣質贲張,臉色冷酷。
宋曉心跳慢了一拍。
灰白瞳孔轉動,寒鴉看到宋曉微紅的眼,淡眉微攏,“你哭了?”
宋曉眼裏殘留着害怕和委屈。
像來孤傲不理塵世的寒鴉軟了心腸,擡手擦去宋曉眼角的水漬,“你在怕什麽?”
怕我?
話語頓了頓,寒鴉輕聲道,“别怕。”
向來堅強的宋曉聽到這話覺得自己心像塞滿了漲漲的濕棉花,鼻頭發酸。
男人的手碰到臉時,宋曉抱着風衣抖了一下。
男人的手,像飛禽的利爪,尖銳、鋒利、冰冷……
她怎麽拿寒鴉和飛禽做比較?寒鴉可不是飛禽。
搖頭,擦去臉上的水滴,宋曉苦笑道,“剛才下雨,屋裏一下黑了,我有些怕黑。”
說謊。
寒鴉目光陰郁地盯着宋曉看。
宋曉不自在地移開目光,“你回來了,老闆回來了嗎?”
“回來了,”提到軒轅帝鴻,寒鴉沉默着讓開路,“老闆讓我來接你,他有事和你商量。”
“老闆找我?”身上濕漉漉的,宋曉本想回去換件衣裳。
可是一想到閻羅上司軒轅帝鴻,宋曉無奈點頭,“寒鴉你先去,我去洗手間梳理一下,馬上趕過去。”
寒鴉掃了一眼宋曉濕漉漉的裙擺,皺眉,“要不,你先去換件衣裳?”
我哪裏敢?
宋曉搖頭,暗自吐了吐舌頭,有個閻羅上司,生活不易啊!
宋曉沖寒鴉揮揮手,匆匆走進洗手間。
老闆的辦公室在十六層。
十六層,不如公司的前七層那樣,裝修得那樣現代化,這裏裝修得十分複古低調。
十六層整體成凸字形結構,四間大房,一左一右兩間側屋,門窗皆是描有金紋的厚實木闆門。
穿過外圍的客廳,來到裏室。
寒鴉戴着墨鏡站在門口處,聽到腳步聲,擡頭沖宋曉微微點頭示意。
他已經請求過軒轅帝鴻,讓宋曉早點回去換衣裳。
宋曉抿嘴一笑,理了理風衣,走了進去。
軒轅帝鴻坐在漆黑描金的寶座上。
屋子裏就隻有他一人,他穿着一身繡有金色祥雲紋的黑色上衣端坐在寶座上,氣質高貴疏離又霸道。
古代的霸主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宋曉在軒轅帝鴻強大的威壓壓制下,雙腿徑自抖擻。
“這幾日,公司在招募練習生?”軒轅帝鴻望着宋曉,“今日簽下多少練習生?都有誰?”
練習生?
老闆居然會管練習生的事?
好在她不是全無準備。
公司的其他事務,她也做足了功課,這些信息,她是知道的。
宋曉擡起頭來回話。
冷不丁對上軒轅帝鴻深不可測的眼睛,即将出口的話全凍在喉嚨裏。
堵着,噎得她難受。
努力了許久都沒能吐出一個詞來,宋曉憋得滿臉通紅。
“都有誰?”
身居高位多年,軒轅帝鴻渾身充斥了唯我獨尊的天然霸氣,這一皺眉,他本就狹窄的眉眼距離驟然變得更窄,直如出鞘的利劍一般,鋒芒畢露。
“不……”
“你不知道?”軒轅帝鴻又問道。
宋曉咬牙,磕磕絆絆道,“不是的……老闆,我知道。”
軒轅帝鴻皺眉,沉聲道“既然知道,都有些誰,說來聽聽。”
不是每個人,都如紫衣一般,絲毫不懼他身上的煞氣。
腦海裏閃過紫衣的背影,軒轅帝鴻似惆怅又似懷念地歎了口氣。
在沙場磨砺幾十年,他殺人無數,血腥煞氣纏身,魂魄難以輪回,凝聚在僵硬的屍體上。
從紫僵修煉至今,他已是刀槍不入的萬年旱魃,眼前這個女子,不過是一個小小人類,當然承受不住自己的威壓。
宋曉在洗手間裏隻來得及随手拎幹了裙擺下的水珠,這時裙擺上的水分又凝結成水滴,順着她纖秾合度的白皙小腿滑落,在高跟鞋鞋周圍累積。
這個時代的人類,穿得時尚極了。
然而,在他眼裏,還是她最美,執劍的她,咬着花枝的她,擊鼓的她……
紫衣。
隻有你一人,能與朕比肩。
軒轅帝鴻目光寂寥,周圍的空氣都冷清了幾分。
身上壓力陡然一減,宋曉大大松了口氣,倒豆子般快速道,“今早新簽下的練習生,宋冬,陸天澤,陳思思,羅蘭……”
“老闆,這些都是中午十二點以前簽下的新人,今天下午又簽下不少,不如等屬下連同今日下午新簽的人數一起查清了,再以文檔形式發給您?”
他回來時已是申時一刻,說不定,她是下午來的。
軒轅帝鴻颔首,霸道尊貴的臉上多了兩分試探,“今日新簽下的藝人中有多少女藝人?簽下的先帶到我這裏來。”
啊?
宋曉震驚地擡頭。
難道……老闆想玩……潛規則?!
偷觑了軒轅帝鴻一眼,他刀削的俊臉冷漠又平靜,宋曉臉頰熱了一瞬,極快地垂下頭,“是。”
借此機會,也可以先把洛父求她照顧的那個孩子給找出來。
“老闆,那我先下去了。”
“嗯。”
宋曉走後,十六層安靜下來。
軒轅帝鴻望着寒鴉筆直背影,“怎麽,心疼了?”
他眸色浮浮沉沉,透着股不近人情的冷峻。
無論從哪個角度照去,軒轅帝鴻俨然是一張分割最完美的廣告闆。
寒鴉臉色微妙。
前世孤傲絕情的他,終是對那個單純的女孩動了真情。
軒轅帝鴻目光笃定,語氣冰冷無情,“可惜的是,她似乎很怕你。”
寒鴉目光一滞。
“你救了她,她卻怕你,”軒轅帝鴻玩味道。
寒鴉垂着頭沉默地站在門檻處。
他與宋曉之間有一段解不開的孽緣。
平日裏惜字如金的軒轅帝鴻這樣多嘴,是因爲,軒轅帝鴻和紫衣也有一段孽緣。
軒轅帝鴻和紫衣的故事,說來話長。
那是在一萬年以前,那時他還是軒轅帝鴻的貼身護衛。
由于上一代君主偏聽偏信,擁有皇家貴族正統血脈的軒轅帝鴻在十三歲那年,被貶爲庶民,流放到戈壁。
跟随他去的,都是前皇後留下來的人,一隊教習宮廷禮儀教養的太監,和一批侍衛。
戈壁的環境非常糟糕,從小養尊處優的軒轅帝鴻到了戈壁後,全身浮腫,皮膚潰爛,遭到當地人的羞辱。
軒轅帝鴻是個識時務的人,他可以認清現實,任勞任怨地在戈壁勞作,但同時,高貴的血脈賦予他極強的自尊心,他是個非常倨傲固執、唯我獨尊的人。
打心眼裏,他就不願意相信他敬愛的父王真的遺棄了他,在他們這些下人忙着适應戈壁生活時,他偷偷地逃走了。
軒轅帝鴻逃走後,跟随他來的人惶恐不安,每日都有人在自殺,在教習大太監自殺的那一天,敵國傳來消息——大鼎朝的太子被他們抓住了。
韓鴉兩眼一翻,吓暈過去。
好在,在他醒來後,一身紫衣、戴着面具的女俠拎着鼻青臉腫的軒轅帝鴻回到戈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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