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有前一露面,整個事态瞬間不可控制了。
輿訊率先出了一篇報道, 特邀了一位資深娛樂記者撰寫。這篇報道将錢有前從身份, 到他在這個事件中的作用和影響力統統分析了一遍, 角度刁鑽深刻,幾乎将所有相關的大人物都拖下了水。
原先還對輿訊很有好感的觀衆讀者們不幹了。雖然輿訊向來大膽創新,但是也不能胡扯啊。什麽調查結果都還沒有呢,怎麽先把一些不在錢有前專題裏提到的人給扯進來了?
厲靳遠是跟孫碩鵬關系不錯,可是娛樂圈裏, 哪個名氣大點兒的人不跟孫碩鵬這種制作人合作過啊?人家合作還有錯啦?不合作怎麽制作出大片啊?
被扯上的人都各有各的擁護者,而厲靳遠目前勢頭尤其大, 《武術世家》的評分達到了9.5分,這對一個電視劇來說是很少見的。要知道劉志偉的《人格遊戲》在網絡上的綜合評分也隻有8.5分, 有部分觀衆覺得《人格遊戲》的情節場面過于恐怖血腥,打了很低的分數。可《武術世家》的受衆年齡跨度很大,就算是中老年也愛看,厲靳遠又有長期積累下來的名氣,受到的擁護可想而知。
輿訊這篇報道将厲靳遠和最近被辦的錢有前等人的團體聯在了一起, 這讓他的擁護者們受不了了。很多網民撲到撰寫人的微博下面去罵娘, 輿訊自己也遭到了大量的咒罵, 被形容成爲了火沒有良心的媒體。
撰稿人在巨大的壓力下很快删除了相關報道, 可是這篇報道被冷嘲熱諷的人不斷轉發取笑,劉志偉回國知道這件事之前,事情突然有了個轉變。
——當時目擊柳意自殺的目擊證人珊娜,忽然交給了警方一樣東西,并且要求部分公開。
這樣東西當然沒有立刻被公開。當民衆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警方已經利用它采集了可以被采集到的證據。
被公開的部分不涉及到被害者柳意本身的個人隐私,可他想要傾訴的内容卻都呈現在上面了。
“星耀讓我做的,無非就是個木偶。他們從一開始就把我當做賺錢的工具,而我還傻子一樣地認爲,我吃苦能給有知遇之恩的他們賺錢是應該的。可不是該嘛,他給我脖子上栓了根帶倒刺的繩,我還以爲我是他們最好的一條狗。
“……孫霈華每個片子開始之前,都會舉行一個‘啓動儀式’,他們幾個人就聚在一起商量怎麽撈錢,商量完了怎麽撈錢,就商量怎麽搞小孩。他們看不起我,所以也不讓我搞。
“……他們讓我投錢進朱培華的項目,這個項目年中分紅,先讓我嘗過一兩次甜頭,然後就讓我把所有的錢都投進去。我每年賺的錢,大部分到了公司手裏,我自己手裏的那點,還有一半投進去這個項目,他們是要把我扒得皮都不剩,這樣才算是把我的利用價值榨幹淨了。
“厲靳遠的每個電視也都有我的錢,但是厲靳遠從沒給我返還過。他給我一點好處,我就吃了,以爲自己吃的是根肉骨頭,其實他們牙縫裏剩下的魚刺。
“十年來我無數次想要轉型,都沒有成功過。朱培華不讓。他說娛樂圈同期最多就三四個武打明星,我把這個牌子占着,所有的資源就都是我的。就算我不能打,他也能找到理由和替身給我打。他說我這個名字不是我,是一個集團、一個形象。我身不由己。
“我沒想過反抗嗎?當然也想過,但是我不敢。趙澤霖能沒聲沒息地把一個人逼死,孫霈華能強|奸那麽多學生,孫碩鵬手裏有所有人見不得光的證據……誰敢惹他們?我能嗎?我敢嗎?”
……
這本病曆本裏的内容幾乎提到了輿訊報道裏,“趙澤霖關系網”裏的所有人。
這是檢方堅定過的證物,不存在造假的可能,拿出這份東西的人是珊娜,那個當時被所有人認爲站在劉志偉這一邊,和柳意是對頭,間接逼死他的外國女人。
所有那些曾經辱罵過珊娜,辱罵過輿訊的人,那些看似中立卻不知第一手真相就肆意評論批判的“公正家們”,臉上仿佛被重重地扇了好幾個巴掌,沉得他們擡不起頭來。
柳意的自殺是真正的自殺,不是他殺,而逼迫他自殺的人也并非劉志偉。盡管他在那本病曆本裏多次提到“要是沒有劉志偉就好了”,可劉志偉是他曾經的替身,被抹去真相的受害者,被污名化的無辜人。先前那些叫嚣劉志偉逼死柳意的人都啞炮了。
“要是沒有劉志偉就好了”。沒有劉志偉,柳意根本無法出演周郎,周郎也造就不了柳意,讓柳意真正一步步踏到如今的地步,喪失對自己所有的掌控力,甚至對生命的掌控力的,是星耀,是這個可怕的“維納斯俱樂部”。
他甚至出手向站在敵對方的珊娜求助,這份病例竟不是他任何一個“朋友”拿出來的,這個重磅炸|彈殘酷而諷刺,讓所有的網民們都傻了。
“什麽情況……我真的要哭了,柳意居然是因爲這個自殺的……那些說志偉哥逼死柳意的人呢?!!你們的良心不痛嗎?如果志偉哥承受不住壓力自殺了,他就真的是你們逼死他的了!!”
“這個俱樂部太可怕了吧?!怎麽會!我所有喜歡的制作人、電視劇導演……怎麽全都在裏面了?假的吧?!”
“檢方公布的消息,假不了吧,真是大發……”
“現在還能相信誰……”
“所以那篇報道是真的???這些人全中标了啊?!”
“我靠?!所以劉志偉是全程無辜的啊?!這也太慘了吧?!十年了風頭都給柳意搶去,現在好不容易起來了那麽多人罵他,他什麽都沒做還幫柳意保密了那麽久……”
“我不太明白爲什麽現在才公布這個病曆本的,當時爲什麽不放啊?”
“啊啊啊這些畜生!!!該死啊!!!”
“罵劉志偉和輿訊的那些鍵盤俠,你們現在有膽子有種出來挨打嗎?”
“這也不能把所有人都叫成鍵盤俠吧,有些人就是被誤導了啊,哪知道事情轉變這麽魔幻的?”
“所以孫霈華那個強|奸犯也是他們中的一員咯?操,真想槍斃所有的這些人渣!”
“搞小孩是什麽意思?!這些人都搞小孩的嗎?”
“社會的毒瘤!該殺!”
“……”
網上的評論幾秒鍾就出現新的幾萬條,這本公布的病曆本就像是年度大戲終于到了揭秘的高潮,不管是先前被愚弄的人,還是一直在懷疑等待真相的人,此刻都進入了狂歡般的争論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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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一切事發的前夜,趙澤霖坐在辦公室裏把玩着手裏的兩個魔方。
這兩個魔方裏的任何一個都不是他自己後來擺的,而是幹天陽手裏的,其中一個裏面的鑰匙是真的,而幹天陽,已經不在這兒了,消失得甚至比錢有前更加幹脆。
有人急匆匆地敲響了門:“趙董!趙董!”
“進來。”趙澤霖放下了手裏的魔方。外面的人跑得很急,一進門就開始喘氣。
“趙董!有警察來了!”
“來幹什麽的?”趙澤霖沒有慌。他的鎮定讓面前的職員也鎮定了下來。
“說是稅務局的!”
趙澤霖從鼻子裏輕輕哼出了一口氣。“金光剛去過吧,這麽快就到我們了?”
金光被稅務局查的消息很早就被傳播開來,幾乎所有的其他公司都在同一時間被突擊了。隻是趙澤霖知道許願很久之前就開始收起手腳,當時他還在想許願爲什麽那麽做,當稅務局找上門時,一切都明白了。
趙澤霖的手腳伸得比許願長,而且他也沒有那樣充足的時間,到底還是被查出了點兒東西,可比風行更慘的是星耀。星耀沒有任何準備,就這麽被突擊了,查出了一筆大賬,這個重大的消息至今還沒有對外界公布。
現在稅務局的人再次上門了,還帶來了警察,意思是什麽很明确。
“趙董,現在走吧!還來得及!”那個職員着急地沖趙澤霖說道。
“如果隻是稅的問題,沒什麽關系,”趙澤霖的手指相對,微微敲擊指尖,“可如果還有别的……”
他擡起眼來,銳利的目光透過了鏡片看向那個職員,讓對方活生生打了個冷戰。
趙澤霖眯起了眼睛。許願沒有那麽大的能量。
趙澤霖這麽想着,對職員說:“讓他們上來吧。”
職員還沒有說話,幾個人已經沖進了門來,有人對趙澤霖一亮證件說:“趙澤霖,跟我們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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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澤霖被捕的消息誰都不知道,當時所有的媒體關注點都還在厲靳遠的新片子和劉志偉的獎項上。檢察院壓下了相關消息,直到趙澤霖被捕,都沒有透露這次重大的查稅行動。
而就在趙澤霖被捕的第二天,錢有前的專題被播出了。
趙澤霖在牆角打開的電視上看到了這個片子。他坐在凳子上,哼笑了一聲,把自己的眼鏡摘下來,夾在了襯衫上。
他本來能第二天就離開這裏的,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就在他摘下眼鏡的同時,一個趙澤霖分外眼熟的人從房間的另一頭走了進來,見到他時沖他咧開了嘴,驚喜地叫了起來:“喲!趙董!”
趙澤霖的臉上始終保持着微笑:“許總。”
許願笑嘻嘻地說:“哎,沒想到在這兒還能見上面,咱們得找個時間出去好好吃一頓!”
趙澤霖眯起了眼睛,手又放在了夾在襯衫上的眼鏡上。
“許總這麽急是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啊?”許願特欠揍地沖他笑着說,“回去補交稅呗,人啊,還是要做個合法好公民才行。”
許願說着,沖趙澤霖比劃了個“回見”的手勢,嘚瑟地在一個警察的帶領下從房間的另一頭出去了。
出去後的一路上,許願都在嘴裏不着調地輕輕哼着:“我有一頭小毛驢呀,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騎着它……哎,給庭庭打個電話先。不對不對,先請馮檢吃頓飯。不行,還是先給庭庭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