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偉看了兩眼陸易手裏的八寶粥, 抹了一把臉說:“Good morning……我帶了點兒來。”
喬恩的臉色瞬間亮了一下,看到劉志偉又立馬陰沉下去。陸易聳了聳肩膀說:“好吧, 你的丈夫上崗了,我就不繼續留在這裏了。”說着他不等劉志偉挽留就離開了病房。
劉志偉想說的話沒有說出來, “哎”了一聲隻能留在喉嚨裏。他剛替喬恩把粥盛出來,就聽喬恩說:“你病了?”
劉志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撓了撓頭說:“那天回去吹多了冷風,感冒了吧。現在已經好了。”
喬恩看了他兩眼, 捧起保溫碗舀粥吃。劉志偉在一旁看着心想外國人可能是大口吃肉吃慣了,喝粥都是一副恨不得一碗全裝嘴裏的架勢。
喬恩鼓着嘴巴說:“……以後讓陸易送你回去。”
“哎不用不用,”劉志偉連忙說,“我家離得近, 走走就到了。”
喬恩沒有搭理他, 他根本沒把劉志偉說的聽進耳朵裏。
劉志偉正要打開影碟機, 找幾本之前沒看過的電影看, 喬恩就阻止道:“别放中國電影了,我聽膩中文了,給我來點英文節目。《權遊》吧,我還沒看完呢。”
劉志偉楞了一下, 好半晌反應過來,愁眉苦臉地說:“我國現在已經翻不了牆了。”
喬恩瞪着劉志偉:“你說什麽?”
“VPN被禁了, 最新的美劇隻要沒有平台買了版權就看不了……”
喬恩大驚失色, 一連報了幾個劇的名字, 最後怒吼道:“連海綿寶寶也沒有嗎?!”
劉志偉小心翼翼地搜了一下,連忙說:“……有!”
半個小時後,陸易走進房間,發現喬恩和他的丈夫兩個人坐在一起,喬恩的腿上放着筆記本電腦,小桌闆上放滿了吃的,喬恩正在舀一碗綠豆羹,津津有味地和劉志偉一起盯着屏幕。
“海綿寶寶,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啊,你是秃子!”喬恩和海綿寶寶一起叫起來。兩人笑得前仰後合。
陸易:“……”
瞬間收聲的劉志偉和喬恩:“……”
陸易抹了一把臉,對劉志偉點點頭:“劉先生,出來一下。”
劉志偉忐忑地離開喬恩的床頭,跟着陸易出門了。
“不好意思,我不是……”劉志偉以爲陸易要質問他爲啥把他們老闆帶回了幼稚園,話還沒說完陸易先把他的話打斷了:“我爲你安排好了工作日程,請登入郵箱及時查看。”
劉志偉楞了一下:“工作日程?哦,我得在固定時間來這兒是吧?喬恩先生要開始做檢查了嗎?”
陸易輕咳了一聲:“喬恩是要開始做檢查了,不過你的工作日程不是關于照看喬恩的事。”
劉志偉茫然地看着陸易。
“按照計劃,你每天陪喬恩五個小時就足夠了,其他的時間我爲你做了一個職業規劃。”陸易看着劉志偉的說,“從今天起,我是你的生活助理,你的經紀人會在明天十二點到位,注意安排你的私人生活。”
劉志偉楞了好一會兒。
“等等……什麽意思?什麽經紀人?什麽職業規劃?”
陸易說:“你是個演員,你剛剛解約,所以你需要一個經紀人。”
喬恩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見人回來,海綿寶寶臉上的暫停鍵看得他很難受。他拍了拍門闆大聲說:“好了沒有!”
劉志偉恍恍惚惚地進來了。喬恩看向他身後的陸易,茫然地問:“你對他做了什麽?”
陸易沒有理喬恩,他把正在往劉志偉的手機裏輸号碼,輸入好了之後,他将手機重新交還給劉志偉,說:“以後記得每天查看郵件,這是你的新郵箱。”
劉志偉愣着半天沒回過神來。
喬恩來回看了看他們,忍不住又重複了一遍:“你對他做了什麽?”
陸易簡單地說:“安排工作。”
喬恩怔了一下:“他沒有工作?”接着他想起來劉志偉是做演員的。
“他前不久和他的上一位經紀人解約了,”陸易說,“我爲他找了一個新的經紀人……哦,對了。”陸易用手指向喬恩:“爲了他的職業着想,你最好不要公開和他的關系。”
喬恩抽着臉冷哼了兩聲:“我爲什麽要公開這種關系……不,我和他有什麽關系!”
陸易沒有理喬恩。他回頭看向劉志偉說道:“你也是。”
劉志偉愣愣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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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正午,劉志偉一直在家裏坐立不安地捏着手機,十一點的時候一個号碼通了進來,顯示着陸易給他輸好的名字:經紀人許庭。
劉志偉差點沒把手機丢出去。
“您好,劉志偉嗎?”
“是、我是……”
“我是許庭,一個小時後您有空嗎?”
“有有有……”
“一個小時後我會來您家找您,确認一下地址……”
劉志偉連忙說:“哎,不用了,我們在附近的咖啡廳見個面吧。”
許庭停頓了一下,說好。電話一挂,劉志偉立馬跳起來找衣服穿。他的櫃子裏也沒幾件能見人的,于是看來看去隻能挑了兩件最幹淨清爽的出了門。
劉志偉好歹也是在這個圈子裏混過好些年的人了,高大上的經紀人他碰不着,所以隻知人家名字,也不怎麽知道人家事迹,他知道得多的反而是胡哥這樣的小經紀人,隻捕他們這些小魚的,期盼有一天能捕到大魚。
許庭這個名字劉志偉沒有聽過,他知道的有名的經紀人裏,隻有一個姓許,而且是金牌經紀人,是天王華霖立的經濟人,年紀也不小了。這個經紀人肯定不是出名的金牌經紀人。但無論怎麽說,陸易能給他再找到一個經紀人,劉志偉還是感到萬分感激。
他提前了十分鍾到達咖啡店,卻發現對方也已經到了。不是劉志偉認出的他,是他認出了劉志偉。
許庭站起來迎向劉志偉說:“您好,劉志偉先生嗎,我是許庭。”
許庭看起來還挺年輕的,穿了一身正裝,顯得很嚴肅,和陸易有幾分相似。劉志偉有些局促地說:“哎,不用說您的。我倆年紀看上去也差不多。”
許庭請他坐下,一邊從公文包裏取出一份合同,一邊說:“那我就喊你志偉了。今後我們會一起工作五年,前三年你會是我唯一帶的藝人。”
劉志偉剛翻開合同就被他的話吓了一跳:“啊?”
許庭又重複了一遍。劉志偉還沒享受過有專有經紀人的感覺,登時覺得十分玄幻。
“雖然你是我帶的第一個藝人,但是你要相信我有充足的經驗。”
劉志偉覺得這話有點矛盾,就帶了一個藝人怎麽來充足的經驗?
“如果你覺得合同沒問題,今天就可以簽完。下周工作室會爲你拍一些照片,我會在近期将聯系人填滿你的電話号簿。”許庭說。
劉志偉覺得從他簽下跟喬恩結婚的那張紙之後,一切都變得很虛幻了。
許庭用筆敲了敲桌子:“還有什麽問題嗎?”
“有的,”劉志偉反應過來,“喬——我有一個——一個家人目前在住院,國内隻有、隻有我一個親人,我每天得去照看他五個小時,能不能幫我考慮一下……”
“沒問題,”許庭說,“簽字吧。”
劉志偉總覺得許庭也挺急的,好像就怕事情拖延似的。不過專有的經紀人,還有一個工作團隊,已經是劉志偉本來想都不敢想的事了,有陸易保證,他沒啥好擔心的。劉志偉沒有猶豫,簽下了自己的大字。
反正情況再壞也壞不到哪兒去。本來他的情況就已經壞到底了。
直到劉志偉簽完字,許庭似乎才正眼看了一遍劉志偉。他看得挺仔細的,像是要把劉志偉面孔上所有的細節和神态都刻畫到腦海裏去。然後他在劉志偉擡頭來看他時,說道:“明天有空嗎?”
“有的。”劉志偉有點兒愣神。
“帶你去做個造型。”
劉志偉又楞了一下:“明天就開始拍戲了?”在劉志偉的經驗裏,都是拍戲之前才要做造型的。
許庭帶着探究的眼神看了他一會兒。“你出道,總得有個好的開始。是你個人的造型,不是拍戲的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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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志偉恍恍惚惚前往醫院時,在喬恩的門前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想着怎麽感謝一下對方。結果他剛一推開門,就被裏面堆滿的紙箱吓了一大跳。
喬恩歪在輪椅上,看到門口的劉志偉,怒氣沖沖地說:“世界末日了你才會來。”
劉志偉連忙進門幫他扶正,問道:“這些都是什麽?”
“我在問你去哪兒了?”喬恩根本沒有回答劉志偉的話。
“我去見經紀人了。”劉志偉老實地回答。由于不知道“經紀人”這個詞在英語裏怎麽說,他隻能讀出“jingjiren”這個讀音。
喬恩也不想知道那人是誰,他不耐煩地說:“我的早餐和中餐還沒吃。”
劉志偉連忙道:“哎,我讓護士給送了啊。”
喬恩:“……那些不是中餐。”
“怎麽會呢,”劉志偉茫然道,“醫院裏也沒西餐啊。”
喬恩:“……”這個人怎麽這麽聽不懂别人的意思呢。
劉志偉起身要出門:“我去問問護士……”
“等等!”喬恩立刻叫起來,“别、别去了……先幫我拆開這些箱子。”
劉志偉找到剪刀幫喬恩拆箱子。
箱子有好些被壓得變形了,可以想見經曆了一段很長的旅途。劉志偉心想這位喬恩先生對互聯網還是很精通的,都知道用淘寶了。“網購了這麽多東西啊……”
“是那邊寄來的。”喬恩生硬地說。
“那邊?”
“美國。”
劉志偉:“……有這麽多重要的東西嗎。”
“很重要。”喬恩嚴肅地說。
劉志偉拆得更小心了。
當一團柔軟的絨毛鑽出來時,劉志偉有一瞬間的錯愕。他将一個棕色的絨毛布熊拖出來,看了好一會兒,再往箱子裏面看了看,又抓出了一隻半個人高的羊駝。
喬恩一把将熊奪了過去,抱怨道:“我早跟他們說過不能海運。”
劉志偉:“……”
他默默地看向了堆滿整個房間的鼓鼓的箱子。
《破式》的導演是有名的李江。他拍過很多大片,他的風格很明顯,所有的電影都有一股俠氣。《破式》的切入點很小,視角也很小,然而整個江湖卻很大。
軍閥混戰開始時,江湖上的能人都擇良木而栖,唯有周一刀這個名聲響徹江湖,卻不願意站邊的在茫然中銷聲匿迹。
他在一個小鎮上過自己的日子,奉系軍閥的人找上了他,請他出山對付其他軍閥請來的刀客與劍客。
周一刀認爲這是國之大哀,民族自殘,不願加入,于是奉系軍閥派出了不少人來刺殺他。
“周一刀不能成爲我們的刀,就不能成爲别人的刀。”
而與此同時得知此消息的各路軍閥也先後派人刺殺周一刀,以防他歸附奉系軍閥。其中整個影片裏最有名的一段文戲與武戲正在于各路英雄練手殺他的情節裏。
周一刀的刀很快,他的刀法講求破式。他被陷入一個高手包圍的囚牢中,于是他說了一段話。“我現在被圍困在這裏,就像許多人一樣,像我的國一樣。你們要殺我,忘了我們從前的江湖。”
周一刀的刀快得像雷電。他破了式,在無數高手之中慘烈卻堅定地過刀,他看着無數人慢慢地倒下去。
這場打戲讓柳意的名聲升到了旁人難以想象的地步。柳意成名之後的如今,還有人将這個片段截出來反複欣賞。
周一刀的結局是赴死。他哪個軍閥也沒有刺殺,刺殺了扶持張作霖的日本軍官。周一刀死後,張作霖成爲愛國主義者,曾經的英雄志士們脫離軍閥,在抗戰時期一緻對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