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什麽？”劉志偉十分忐忑。
“房子。”許庭說。
“啊？？？”
許庭開車平穩卻快, 十幾分鍾後就到了公司樓下。劉志偉跟着許庭快速上樓之後，許庭一邊指揮别人給劉志偉拿一身新的西裝來, 一邊對劉志偉說：“你的住處是該換換了, 别的不說, 我開車進來都不方便。”
劉志偉想說什麽，給許庭攔住了：“你先别說你的副業什麽的，我給你看好了一套房子, 今天晚點時候我帶你去地盤看看, 合适就定下了。”
劉志偉從來不知道許庭能這麽風馳電掣, 一下就傻眼了：“啊？今天？可、可我……”
“保密性也是一個問題，”許庭依舊沒有聽劉志偉的話，“那天去你家附近那個咖啡館，就算包了個包廂, 玻璃外面也一直有人看着。藝人是不适合和粉絲住得太近的。”
劉志偉又楞了一下：“啊？”
“住你家樓下還是樓上的，一個穿粉紅色睡衣的姑娘, 在我們談事的時候盯了你一個下午。”許庭說，“不能老這麽下去, 你的知名度一廣，繼續生活在這裏生活肯定會受影響……”許庭一下子丢出了三個樓盤的冊子, “這個不喜歡, 還有這兩個。”
“不是……”劉志偉連忙打住許庭，“我、我還沒準備好買房……”
“房款是從你薪水裏預支的, ”許庭面不改色, “不用擔心。”
劉志偉愣了好一會兒, 一旁的化妝師小楊已經将他按下，開始準備給他化妝，助手小林飛快将一身深藍色的西裝從裏間搬了出來。
劉志偉無暇去想别的了，連忙一邊脫下身上廉價的西裝，一邊讓小楊給他上妝。
時間雖然不緊張，卻也不夠寬裕。小楊給劉志偉一化好妝，劉志偉就飛快将那身高定西裝套上了身。讓他意外的是這一身西裝極其合身，幾乎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半個星期前就給你做好了，你擡擡手臂，看看合不合适。”許庭在一旁打量劉志偉。
劉志偉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經紀人的行動力。
他活動了一下關節，毫無問題，這才擡起頭來看向全身鏡，整理細節。
小楊站在劉志偉和鏡子的中間舉着手臂幫他擺弄頭發，剛剛擺弄完，就挪開身體，讓開劉志偉看鏡子的路。
劉志偉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時，禁不住楞了一下。
深藍色的條紋西裝将劉志偉修長而完美的身材比例凸顯了出來，他一将小楊遞給他的無框眼鏡戴上，一個冷漠高智商的精英立刻從鏡子裏躍然而出。
劉志偉演過無數不要形象的龍套，就是沒有這麽精緻地打扮過自己，也從沒想過自己的臉和形象竟然也有一天能夠用上“精緻”兩個字。
他看了好一會兒鏡子裏的自己，嘗試着做出一些舉動，像梁君衡一樣微微擡起下巴，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和喉嚨。
小楊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說：“媽呀志偉哥……嗚嗷嗷嗷……”
劉志偉還沒能對小楊的詭異反應做出任何回應，許庭就說：“行了，走吧，現在帶你去試鏡。”
小楊伸手巴巴地挽留了一下，就見劉志偉對她做了個抱歉的賠笑表情，緊接着就跟着許庭跑出去了。
試鏡會雖然是在下午，許庭還是載着劉志偉早早地到了。隻是劉志偉要下車的時候給許庭攔住了。
“先别下。”
“怎麽？”劉志偉有點兒茫然。
“我們看一會兒。”
劉志偉起先不明白許庭讓他看什麽，接着當第一個人從車上下來，走過面前時，他忽然反應了過來。
一個藝人也是西裝革履，穿戴整齊地下來，隻是因爲剛下車，又是在停車場，他難免失了風度，下來之後四面看自己的衣服，整理衣着，不耐煩地對自己的經紀人吆喝。
劉志偉他們坐在車裏，又沒有開燈，根本看不見裏面有人，對方的行爲讓劉志偉一下明白了許庭要讓他看的東西。
——他的對手。
對手的着裝、儀态、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内進入狀态，以及對方的狀态究竟如何。
縱然劉志偉進場之後依舊能夠看到這一切，但現在就能看到與之不同的是，劉志偉多少還能看到這些藝人私下的性情。
那個藝人整理好之後就大步流星地離開了停車場，不見了最初的不耐煩。
緊接着又有兩輛車一起到達，大約是有了别人在場的緣故，下車的藝人儀态都還挺好，隻是對經紀人多少都有點頤指氣使的。
他們互相寒暄了一下，離開了停車場，多少都有點兒警惕對方的意思。
第四個藝人到來時，許庭對劉志偉說：“來了。”
“誰來了？”
“林華。”
劉志偉的神經立刻繃起來。許庭給他重點說過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林華，最近火在頭上，大的小的片子來着不拒。
來的車沒有人那麽高調，就是一輛奧迪。林華也沒有立刻下車，他似乎在車裏整理了三四分鍾，才打開車門邁步下來。下來的同時，他用手扣上西裝的扣子，四面看了一圈。
然後他接過助理交給他的手提箱，走向了電梯。他的嘴角上揚，看上去心情很好。
劉志偉不得不說，林華能火，多半原因來自于他的臉。
雖然他身材不夠強壯，但是臉帥——這也就是時下的審美潮流——個子高，臉好，不能太強壯，要唇紅齒白的。
林華離開之後，又等了三四輛車，一輛敞篷跑車開了進來。
劉志偉一眼就認出了坐在跑車上的人——張成骞。
張成骞看上去十分張揚，開的跑車都是紅色的。他把車風馳電掣地停進庫裏，不耐煩地從車上跳了下來——注意，他連門都沒有打開，直接跳了出來。
坐在他副駕駛座上的顯然是他的經紀人。
劉志偉一路看了很多藝人了，多數身邊都是幾個助理，少數幾個是經紀人，比如他，比如張成骞。
張成骞的經紀人看上去很穩重，盡管張成骞一直面色不耐煩，他的經紀人卻始終像牽着缰繩一樣控制着他不爆發。
劉志偉看到對方甚至替張成骞整理了領帶袖口，将他打扮得一絲不苟，才放他離開跑車。
許庭說：“張成骞的經紀人是張葉，他們兩個人有點親緣關系，所以張葉看他很緊不讓他輕易出事，也爲他盡心規劃。”
劉志偉恍然大悟：“那怪不得。”
“怪不得什麽？”許庭順口問了一句。他以爲劉志偉要說，那怪不得張葉能對張成骞這麽面面俱到，卻沒想到劉志偉說：“怪不得他牽頭老虎都跟牽小貓似的。”
許庭：“……”
兩人等張成骞上去了，許庭才說：“行了，下車吧。”
“不看啦？”劉志偉問。
“差不多了，”許庭說，“其他的也沒什麽好看的了。”
劉志偉遂下車，也整理了衣着，暗自緊了緊拳頭，挺起腰闆走進了電梯。
難怪劉志偉一開始很難相信。臉盲加上造型變化已經影響頗大，還有現在的喬恩瘦了很多。
劉志偉在網頁上反複搜羅喬恩的照片，讓他驚訝的是喬恩的照片很少。多數是一些小報記者偷拍到的他坐在輪椅上下飛機時的照片。劉志偉想起喬恩說他不喜歡坐飛機，要坐也是坐自己的直升機。
……他是厭惡被拍照嗎？
劉志偉禁不住在搜索欄裏多打下了幾個字：十八歲，喬恩·威廉姆斯。
搜索的結果依舊很少，卻要比先前看到的類型要多一些。要說十八歲的喬恩和現在的喬恩有什麽不同，那就是他有一雙健全修長的雙腿。
他看上去高大陽光而帥氣，手裏抱着籃球，和幾個讓劉志偉臉盲的外國人站在一起，笑容說不出的奪目。
類似的運動照片有很多，喬恩似乎曾經是個很喜歡運動的人。
劉志偉默默地松開了鼠标，想起了喬恩那兩條幹瘦蒼白的腿。
喬恩到底是怎麽摔傷的？爲什麽在他能夠治好他的腿的時候，他卻選擇了安樂死？他甚至沒有過三十五歲，爲什麽對一切都絕望抛棄了？
劉志偉靠在椅子的後背上，發了很久的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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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志偉在微博上的照片熱度沒有隻持續一天就削弱下去。它整整持續了三天，劉志偉幾乎有點兒感到不自在了。因爲有人開始在路上偷偷對他拍照了。
隻是劉志偉的知名度畢竟不高，而且可以挑着人少的時間去醫院，劉志偉的生活沒有受到多大影響。
許庭在這期間陸續找人用營銷号放了幾張十年前的劉志偉出席某些活動的拍得不錯的照片，想當然了，許多人驚訝怎麽當年劉志偉沒有火。要知道和他同期出道的，混得好的早已經在某一行成爲了比較專業的藝人，隻有劉志偉，明明長了一張好臉，卻總歸沒能火起來。
“哎，我怎麽記得以前這個人叫劉志啊……”
“你這麽一說我好像想起來，當時是有個新演員叫劉志的，因爲帥我還關注過一段時間……怎麽變成劉志偉了[笑哭]？”
“他曾經是個演員嗎？怎麽都沒找到過他參演的片子？”
“搜索‘劉志’的話……你會發現新大陸……”
“woc[圖片]……參演得也太多了……但是全是跑龍套啊[笑哭]。”
“哈哈哈哈哈哈哈全是跑龍套那個……”
許多人漸漸開始回憶起了劉志偉，畢竟劉志偉的這張臉，比大衆長相多少超常一些，又在許多古早的電影裏出現做過配角，有些年紀大的影視人相關的人就會漸漸想起來。
“我記得劉志當年因爲出鏡跑龍套太多也有過一個外号叫‘龍王’——龍套之王哈哈哈哈哈。”
“龍王那個！你一說我想起來一點了，媽呀原來是他！”
“爲什麽從來沒有做過主演啊[笑哭]，莫名感到了時代感哈哈哈哈。”
“哇！他當年還給我的青玄姐姐搭過戲！”
青玄是老一代港台明星裏有名的女星，長得溫婉動人，在港台片裏拍過不少有名的角色。話題一扯到她，許多人開始跟風刷起了青玄，遠遠偏離了劉志偉的話題。
劉志偉剛剛到病房，就聽到喬恩的聲音說：“他們爲什麽叫你‘龍王’？”
喬恩正在床上刷牙，電動牙刷含在嘴巴裏，刷頭嗡嗡地将他的腮幫子鼓起振動。劉志偉楞了一下，隻見喬恩一邊刷牙一邊手裏拿着手機。劉志偉連忙上前，果然見到喬恩正在翻動微博。
“你都有微博了！”劉志偉的嘴角一抽。
喬恩含糊又嚴肅地說：“在這兒又不能用facebook和instagram，你想讓我玩一天的俄羅斯方塊嗎？”
劉志偉：“……你還玩俄羅斯方塊啊……”
喬恩放下手機，吐掉了嘴裏的唾沫，劉志偉連忙識相地舉起漱口盆讓他吐水。等他正要取出保溫盒裏的保溫杯時，一個醫生的半個身體探了進來：“今天早上的檢查，必須空腹。”
喬恩的臉幾乎肉眼可見地拉長下來。
劉志偉連忙用力抱緊保溫杯，像捍衛炸藥包似的裹緊在懷裏。
喬恩虎視眈眈地看了一會兒劉志偉手臂裏緊抓的炸藥包，翻了個白眼說：“快做、快做，我有事，我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