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這裏,稍微看一圈,就可以透過嶙峋的尖石看見五個洞口處的人影來,隻是半空中有漂浮着的黑灰色的細小顆粒,使得視野範圍内的人物也都呈現出了一種模糊的粗砂感。
收回心思,他開始觀察這處平台。
地面很平整,隻不知是有意的還是歲月累積的,有一層十分薄的細沙鋪在上面,随着腳步移動而發出沙沙沙的聲音來。
忽而,平台正中央一個鑲嵌在地面之下的小石子進入了龍鼎的目光。
小石子就掩藏在這層薄薄的細沙層之中,顔色别無二緻,隻是大小要稍微顯眼一點。
他湊近了,試着将小石子周圍的細沙撥開,又吹了吹,露出了它的真實面目來。
雖然小了許多,模樣也不夠圓潤,但從質感上判斷,與那枚他在黃泉道中獲得的模樣普通形似雞蛋的灰色石頭十分相像。
想到就做,他立刻從儲物空間中将那枚雞蛋樣的石頭取了出來,一番比較之後,幾乎完全可以确定,就是同一種東西。
“這周圍的縫隙很奇怪,難道是這石頭可以動?”
目光四周逡巡,不做冒險行爲的他再一次的起身,這一次更加仔細的将平台之上察看了一圈,确認之後這一枚小石子之後,他又走了回來。
目光向着龍凰的方向看了一眼後,他用手指輕輕的點在了小石子之上。
如同一個按鈕被壓下,很快,鎖鏈絞纏的聲音就随之響起,緊接着,整個平台,乃至于真個石梭都開始了震蕩。
五條延伸出去的粗大鎖鏈也開始了擺動,幅度越來越大,擊散到半空的灰塵幾乎蔓延成了一層紗幔,将所有人的視線都遮擋了完全。
龍鼎的耳邊都是鎖鏈絞纏和轟鳴的聲音,根本聽不見從五個洞口處傳來的巨大的呼喊聲,由其當中有一聲極爲的凄厲,幾乎能撕裂人的耳膜和髒腑。
他強自穩定着身體,盡力去注意周圍的變化。
忽而,失重感傳來,他整個人甚至被這失重感帶的飛了起來,而後極速的随之墜落。
大腦之中各種想法閃電般運轉,而直到這時他才注意到那五條連接石梭的鎖鏈都已經崩斷,這也難怪,它們本來就已經脆弱得可以,哪經得住這般的共振撕扯。
他也看到了哭喊着趴在洞口的龍凰,還有急的不行不行卻沒辦法前來救援自己的天憨子,還有其他的三個人。
而就在這時,他忽然有所察覺,發現自己正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墜落到平台之上,便立刻提起全身的勁氣來争取一個受傷最小的着地姿勢。
可就在他準備到一半的時候,平台整個撞了上來。
直到壓迫感狠狠的将他拍在平台之上,他才知道,他現在是随着平台又再極速上升之中。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鎖鏈絞纏的聲音,轟鳴的聲音,恐怖的震蕩,全部停了下來。
死一般的寂靜中,龍鼎感覺到五髒六腑完全被大挪移了一般的疼痛,這還得感謝烏金甲,才使得他隻是皮肉疼痛,而沒有骨斷筋折。
緩慢的呼吸,到一點點恢複力氣,他才四肢并用的爬了起來。
第一時間,他看向四周,借着力氣大聲喊道:“我沒事,你們怎麽樣?”
聽見他的聲音,一衆人才回神,連忙出聲應和,唯獨沒有龍凰的聲音傳來。
龍鼎連忙喊道:“龍凰,妹妹,你怎麽樣?”
直到這時,他才聽見一個略帶哽咽的聲音回答道:“我沒事。”
他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再次的看向四周。
平台大變樣了。
對應着五個洞口升起了五個石柱,高都約在一米三四左右,通體是灰色的,就如同那枚小石子一般,看起來平平無奇。
然而其上的雕工,卻讓龍鼎這個門外漢也歎爲觀止。
不知名的飛鳥走獸,不知名的花草樹木,看似雜亂但卻繁麗多變的線條,交織着,成就了一個個完全是絕世級别的藝術品般的石柱。
石柱頂端都是一個盤子樣的設計,中間微微向下凹陷。
第一時間,就讓龍鼎想到了陣法空間中承托‘造化丹魂’的祭台。
不同的是,這個石柱的中間沒有孔洞。
心有所感之中,龍鼎慢慢的走到小石子的位置,剛好處于五個石柱的交叉中心點之上。
而後,慢慢的眯起了眼眸,神情莊嚴而肅穆,沉靜的呼吸綿長悠遠,而且頻率越來越慢,呼吸越來越長,沒一會兒,就有白色的煙雲随着龍鼎呼吸緩緩飄出。
緩慢的伸展,流淌,彙聚,如同一條蜿蜒的小溪,慢慢的鑽到了半空中的雲氣之内。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龍鼎的體内亮起了五個光點,随着呼吸,這些光點開始逐漸變得明亮,卻不刺目,而是柔白色的光芒。
一點點的變大,一點點的從體内飛了出來,懸在半空,圍繞着龍鼎轉起了圈。
待到五枚‘造化丹魂’的光芒都柔和散發到極緻,便各自飛向了一個方向,完全不需要指引般的,就好像那裏有一個個隻吸引着它們當中一個的磁鐵一般。
很快,五枚‘造化丹魂’就穩穩的落在了石柱之上。
柔白色的光芒若流水一般向下滴落,漸漸的也将地下的石柱點亮了,其上所有雕刻着的飛鳥走獸、花草樹木全部都在那些線條的牽引下飛了出來。
帶着瑩白色的光芒,慢慢的延伸,再延伸,在嶙峋的尖石中間流淌出了一條路,而後不斷的向外延伸,直到對應的五個洞口處。
這些線條和飛鳥走獸、花草樹木竟然搭建了一架懸空的拱橋。
柔白的光慢慢的回縮到了它們的體内,灰色的石頭露出了本來的面目,其上所有的飛鳥走獸、花草樹木都躍飛于半空凝結成了全新的雕塑。
這座懸空的拱橋,極緻唯美到不可思議。
第一個嘗試的就是龍凰。
她試探着踏了踏,在确定沒有問題之後,第一個飛奔而來,橫越過整架拱橋,終于看見了哥哥的身影。
本就白到反光的膚色如今在一層柔白色光芒的包裹下,更讓人沒辦法直視。
但至少,她能确定自己的哥哥确實沒有任何的事情,連傷都沒有,這才真的把心放了下來。
不一會兒,其他人也都陸續來到了平台之上,隻是看每個人的神情也知道,他們也都爲這巧奪天工的唯美極緻雕刻所震撼到了。
……
“噗!”一聲悶哼之後,少年噴出了一口紫黑色的鮮血,腥臭無比。
而随着這口鮮血的噴出,他整個人的氣色開始大幅度的衰敗了下去,蒼老的枯紋爬上他的身體,帶來了一種如若金紙般的臉色。
額心之上,玄紫色的珠子忽明忽暗的閃動着,如同暴躁不安的靈魂一般,顫動不止。
牽連的,少年整個人都縮在了地上,渾身抽搐,不停的翻出眼白來,模樣駭人至極。
聽聞動靜的老者沖入洞内就看到這幅場景,當下連呼吸都要忘記了,手忙腳亂了好一陣,見少年似有安穩下來的迹象,這才敢靠上前去。
然而,一聲‘異主’還沒說出口,就看到那少年的額心處,那枚玄紫色的珠子突然張開了血盆巨口,直奔他的面龐而來。
血肉骨頭被咀嚼的聲音在房間内足足持續了盡三個小時才停止。
濃重的血腥氣伴随着無比的腥臭,從打開的房門中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而後,那少年才慢慢的站起了身,一抖衣袖,一身髒污的衣服便直接化作齑粉,而後一套同樣爲玄紫色的小西裝便将他整個人包裹在了其中。
得體的剪裁,看似簡單的設計風格,搭配上雖是年少卻格外邪魅的面龐,完美的诠釋出一個正太小惡魔的極緻誘惑。
他檢視了一遍自己,又照了照鏡子,覺得還不滿意,便隔空一抓,直接自虛空中抓出了一件同樣色系的大鬥篷來,絨白色的細毛圍在了領口,及地的款式直接将他整個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直到這時,他才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唯一讓他很不甘心的是,他的面色,仍舊是金紙樣,極爲的不健康。
“好個厲害的手段啊!竟然能依托氣運流轉大陣的能量啓動焚魂八荒陣!呵,既然你們要玩的這麽大,那我還客氣什麽!”
咬牙切齒的說完這句話,少年一甩鬥篷,邁步走了出去,很快就來到了一處湧動着暗紅色波光的空洞之中。
頭頂之上,是淹沒了一整個江陽市的江水,卻并不落下,被一個古怪圖案所承托着,波蕩不停。
如果龍武大學中的人有一個哪怕看見這幅圖案都能認出來,這正是漂浮在水面之上的那個淡紅色的圖案。
隻是在這裏,那個圖案要更爲的清晰明了,色澤上還隐約有玄紫色的流光轉動。
少年獰笑着,右手毫不客氣的插進了自己的心髒之處,手腕一轉,那顆還在鼓動着的心髒就出現在了他的掌心。
口中,紫黑色的腥臭鮮血大口大口的湧出,面色更是以極其恐怖的速度慘敗下去,少年卻不在意。
他隻是用最後的力氣,将整顆還在鼓動的心髒向上抛去,隻是力量太小,還未到半空就開始下墜。
少年不甘心的吼叫了一聲,而後,自那圖案之中飛快的伸出了無數條細如筷子的觸手,直接卷上了那枚心髒,送入了那個古怪的圖案之中。
少年嘴角翹起,變了音的笑聲刺耳聒噪,他翻身平躺,任由血污将整個身體淹沒。
就在最後一口氣消散之前,頭頂的那枚圖案突然大放出光彩,光彩炫目,卻給人污穢之感。
蔓延到少年的身上,将淹沒了少年的血污都給凝固了。
‘咔嚓’聲音在不久之後響起。
少年,狠抽一口氣的坐了起來。
所有凝固的血塊如同脫落的甲殼,落了一地。
少年的面色已經恢複到白裏透紅的最佳狀态,一身衣服幹淨利落,根本不見心髒處的破損。
唯有他的額心,那枚玄紫色的珠子更爲的耀眼奪目,甚至如有靈智一般的,蠢蠢欲動。
……
“不好了,不好了。”
連續的呼喊聲響徹了一整個龍武校園,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睜開了雙眼,翻身下地。
藍伯安自是所有人中的第一個,他已經多日不曾休息了,還好是武尊的底子,還能禁受得住。
“發生什麽事情了?”
“那個圖案,水面上,陣法,亮了。”語無倫次中,這幾個字眼被藍伯安等人捕捉,立馬沖向了校門口。
此時是深夜,天上的月亮格外的皎潔明亮,連絲流雲細風都沒有。
因爲龍武大學專門打了探照燈,所以校門之外,亮如白晝。
可此時,仍能看到紫黑色的光芒在不斷清晰的圖案之中散射而出,帶着污濁的氣息,向天地之間的一切蔓延而去。
藍伯安立刻與還留下的強者們集中讨論,整肅隊伍,集中人手,并安排好了撤離的相關事項。
“水位在上漲。”
“水勢越來越兇猛了。”
“我們要不要先撤離?”
“這個時候了,還怎麽撤?若是船在水中翻覆,我們更失去了戰鬥力。”
“有東西出來了!”
最後這一聲驚呼,算是把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彙聚到了一處。
這時,就看見一個黑影在水面下越來越大,好像個什麽猛獸的龐大體格一般。
嘩啦!
水向兩側分開,當中的一方平台緩緩的浮到了水面之上。
而随着這處平台的出現,水勢再一次的兇猛上漲,不斷的拍擊這龍武大學的校門,水花甚至将站得最外圍的幾人衣服都給沾濕了。
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退後了幾步。
再看去,平台之上,一個被玄紫色大鬥篷包裹得嚴實的少年慢慢的擡起了頭,過分邪魅的模樣搭配上正太的面容極具有殺傷力,那種恐怖感和危機感,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刺激的這邊衆人做好了戰鬥的準備,一身戰意想遮掩都辦不到。
少年的目光逡巡在所有人的身上,而後咧嘴笑道:“就從你們開胃吧。”
那聲音,刺耳至極,如同指甲劃過黑闆,又好像牙齒磨碎沙石,幾乎沒辦法用語言來形容自己的感受。
唯有藍伯安,神色不爲所動,他看向對方,“你是何人?”
少年神色不變,隻是慢慢的擡起了自己的雙臂,随着向前拍擊的動作,笑道:“取你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