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新人拜過堂,送進了洞房,坐了床,挑了蓋頭,結發同心,飲了合卺酒,喜娘喂姜琪吃餃子,“新娘子,生不生?”
姜琪含羞帶笑地道:“生。”
陪嫁丫頭就沖着外面,大聲道:“生,生。”
在房外的人都大笑起來,“夫妻恩愛,早生貴子。”
等新房這些儀式走完,張維德就要到外面去敬酒,“我去去就回。”
張維德出去了,喜娘說了幾句讨喜的話,也跟着退下了,陪嫁丫頭出門去要熱水;姜琪端坐在床上,目光低垂看着交握在一起的手。
“嫂、嫂嫂。”晏萩有點艱難地邁過門檻,後面跟着兩個提着食盒的婢女。
姜琪擡頭,笑,“潇潇。”
“嫂嫂餓了吧,我是來送吃的。”晏萩笑盈盈地道,給新娘子送吃的是小姑子的事,張維德沒有親妹妹,張氏一族中,亦沒有合适的;東甯郡王到是有三個女兒,可全是庶出。英國公夫人這個京都有名的妒婦,不說排斥庶出的,但絕對不怎麽喜歡,更不可能擡舉她們。于是這個給新娘子送吃的重任,隻能交給晏萩。
姜琪早上就吃了六個小小的湯圓,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晏萩送吃的進來,簡直就是及時雨;姜琪也對英國公夫人充滿了感激,要知道并不是每一個婆婆都這麽細心會爲新媳婦準備吃食的。到不是婆婆要故意餓着新媳婦,而是婆婆忙得顧不過來。
這時,要熱水的陪嫁丫頭也來了,伺候姜琪取下重重的鳳冠,脫下紅嫁衣,淨面洗手,換上輕便的外裳。晏萩已經指揮婢女把吃食在桌上擺好了,“嫂嫂,快來快來吃。”
姜琪走過去在桌邊坐下,見桌上擺着六小碟菜和一碗紅粳米飯;六道菜分别是:紅燒蝦球、蜜汁雞翅、豆花牛柳、清蒸桂魚、脆皮乳鴿和百合蓮子羹;不僅寓意好,而且都是姜琪愛吃的。
“潇潇,謝謝你。”姜琪笑道。
“不謝不謝,這些都是姨母讓人準備的,我就是跑個腿兒。”晏萩仰面笑道。
姜琪當然知道這是婆母的安排,笑問道:“潇潇要不要和嫂嫂一起吃?”
“不了不了,嫂嫂,你慢點吃,我先出去。”晏萩帶着婢女走了。
吃過英國公府這喜酒,天氣就更加的寒冷了,晏萩身子弱,受不了寒氣的侵襲,又病倒了;晏芗對着怡年院方向,恨聲道:“最好是病死。”
秋燕恰好提着食盒走過來,聽到了,又見晏芗一臉猙獰,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傍晚時分,秋燕去針線房領布料遇到了艾葉,見旁邊沒人,就将晏芗詛咒晏萩的事,告訴了她。
艾葉氣得直咬牙,回到院子裏,就跟甘草說:“六小姐真是太壞了,小姐不過是受寒生病了,她就詛咒小姐。”
“壞的不靈,好的靈,她說的不是話,是王八在念經。”甘草雖然也很生氣,但現在不是跟晏芗計較的時候。
晏萩并沒如晏芗願一病唔呼,她喝了十來天的藥,就慢慢好轉;隻是這一病,才長出來的一點小肉肉,又給病沒了,瘦了一圈,本來就隻有巴掌大的小臉,下巴尖得可以當錐子用了。于是心疼女兒的南平郡主就不讓她出門,晏萩十月份就開始在家貓冬,連學堂也不去了。
晏萩雖不去上學,卻很乖的每天都練字,這天,晏萩剛練了一會兒字,聽到外頭婢女道:“奴婢給四少爺請安、給六少爺請安、給喬小姐請安,給九少爺請安。”晏同亮的胳膊已經好了,可喬懷慬還是每天往晏家跑。
晏萩擱下筆,就瞧見穿着绀藍色棉袍的晏同明率先走了進來,“小妹,猜猜九哥給你帶了什麽進來?”
晏萩深吸了口氣,聞到一股子濃郁的甜香味,笑盈盈地道:“是烤地瓜!”
“小妹好聰明,猜對了!”晏同明從身後把油紙包拿出來,放在桌上。
晏同燭、晏同亮和喬懷慬走了進來,晏同明已将油紙包打開,邊吹氣邊将烤地瓜弄出一個來,掰成兩半,吹了幾口,湊到晏萩的嘴邊,道:“小妹,有些燙,你咬小口點。”
金燦燦、軟綿綿、熱呼呼的烤地瓜,好生誘人。
晏萩張嘴咬了一小口,還真是燙呀,忙張大嘴哈氣,一邊用手在嘴邊扇風。晏同明見狀,忙湊過去幫她吹。
南平郡主是王府貴女,在吃食上講究的就是“色、香、味”,她養女兒也養的精緻,地瓜這類粗食,是絕對不會讓女兒吃的,晏萩六年的人生裏,還是第一次吃到烤地瓜,“好吃,還要,還要。”
“四哥,我就說了,小妹一定愛吃,你還不信。”晏同明又喂了晏萩一口,“小妹慢慢吃,過幾日九哥哥再給你買。”
晏萩開心地道:“好。”
“這地瓜吃了對身體是有好處,隻是吃多了,卻會有不雅之事發生,小妹還是不要多吃的好。”晏同燭到底大了幾歲,考慮問題更周全;地瓜這類食物吃多了,會放屁。
“我不吃那麽多,小小的吃一點。”晏萩仰臉笑,她也不想當衆放屁出醜呀。
兄妹四人和喬懷慬把那幾個地瓜給分食了,見晏萩吃的嘴邊黑了一圈,晏同燭喚婢女送熱水進來,幫晏萩洗幹淨,這才帶着兩個弟弟和喬懷慬離開怡年館。
次日下午,艾葉走進到暖閣,對正在練字的晏萩道:“小姐,當票到手了。”
晏萩把筆擱好,“拿來我看看。”
艾葉把當票拿出來,遞給晏萩;晏萩看罷,“想辦法送到大太太面前去。”大伯母是當家主母,這事讓她去查比較好,就不要讓祖母煩心了。
把當票送到晏大太太面前去不難,晏大太太看到當票,臉色非常難看,就派心腹去永興當查。就像晏萩說的,隻要出手,就會有痕迹,晏大太太很快就查到去當頭面的人是春鵑娘。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晏大太太以爲是春鵑偷了晏芗的頭面拿出去當,完全沒想到是晏芗要當。
晏大太太婉轉的暗示晏三太太,讓她幫着管束一下晏芗身邊的人,别讓晏芗被人帶壞了;然而晏三太太的注意力被别的事給分散,再者她原本也很忽略次女,聽過晏大太太的話也沒有在意。
晏大太太見晏三太太一直沒動靜,無奈隻能找了個借口将春鵑娘給抓住,又派婆子去居雲館,“六小姐,春鵑娘手腳不幹淨,偷了針線房的布料,大太太讓春鵑去一趟,要一起問話。”
晏芗不疑有他,讓春鵑去了。
春鵑一進議事廳的西廂房,就被婆子一腳給踹得跪下了。晏大太太将當票甩在她面前,“你真是好大的膽子,主子信任你,讓你管着首飾錢财,你居然監守自盜。”
“奴婢沒有奴婢沒有。”春鵑拼命搖頭。
“沒有?”晏大太太冷笑,“若是你沒有盜竊财物,你兩個弟弟哪來得錢去上學?你娘哪來得錢做生意?”
“是六小姐賞的。”春鵑說的是實話,可是晏大太太又怎麽可能相信。
“赤金頭面價值六百兩,六丫頭就這麽一套,她賞什麽也絕不會賞赤金頭面給你。說,其餘的銀兩,放在何處?”晏大太太派人搜了春鵑家,隻找到二十來兩銀子。
春鵑娘搶答道:“六小姐賞了春鵑五十兩銀子,其餘的銀子,六小姐收着。”
“看來你們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打闆子,打得她們招供爲止。”晏大太太沉聲道。
“大太太,奴婢沒有說謊,奴婢說得是真的。”春鵑娘要哭死了,改換門楣的美夢,實在是太短暫了。
春鵑被打得血肉模糊了,“大太太,當頭面是六小姐的意思,當頭面的銀子奴婢也全都交給了六小姐。”
晏大太太見她始終沒有改口,對她的話信了幾分,可晏芗一個養在深閨裏的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缺衣少食的,要那麽多銀子做什麽?“六小姐爲什麽要當頭面?是不是你竄掇的?”
“不是奴婢竄掇的,六小姐……”春鵑不敢說實話,她要說晏芗是爲了害晏萩當頭面,晏大太太一定會去問晏芗;晏芗絕對不會承認,到時候她就多了一個誣陷主子的罪名。
“六小姐要這麽多銀子要做什麽?”晏大太太追問道。
“奴婢不知道,六小姐沒有告訴奴婢。”春鵑淚流滿面地道。
春鵑雖然沒有盜取主子的頭面去當,可是她幫着主子當頭面這事,不能縱容;春鵑沒能再回到晏芗身邊當差,一家人被晏大太太賣去了西北。
除掉春鵑,正是晏萩讓秋燕盜取當票的用意。晏芗如果是條毒蛇,那春鵑就是這條蛇的利牙,拔掉了利牙,毒蛇就逞不了兇。
晏大太太讓人去當鋪把那套頭面贖了回來,在艾葉那兒,死當是不能贖的,可在有權的人手裏,沒有死當活當之分。晏大太太将頭面裝進錦盒,吩咐心腹丫鬟,“把這個送去給六小姐,不必說什麽話。”
丫鬟依言将錦盒送去了居雲館,晏芗打開盒子,看到裏面是她當掉的赤金頭面,臉色微變,她終于知道春鵑爲何被發賣了。她當頭面的事,被大伯母知道了!
可這事做得這麽隐秘,大伯母是怎麽知道的?難道這院裏有大伯母安插的人?晏芗頓時疑神疑鬼起來,她着急清查身邊的人,暫時沒空去想怎麽害晏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