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喜軍到了陳鋒要住的房間，站在窗口，視線卻一刻也沒有離開院子裏坐在輪椅上的單薄身影，心裏五味雜陳。
“去你那邊了？”陳鋒站在門口，在他的位置看不到文青水。
“嗯！”
“說了嗎？”
“沒有！能這樣也很好！”
宋喜軍看着文青水，見她這麽久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回答陳鋒的問話語氣、聲音裏都透着無奈。
這個結果，陳鋒并不驚奇，早在他的預料之中。他隻是搖了搖頭，他們的事情，還是讓他們自己處理好了！
“她現在的情況，最多一個月就完全不用監測了。要是在醫院，恐怕半個月就得被要求出院了。還有她的手臂，和腿，再有半個月也該把支架撤掉了。”
宋喜軍沒出聲還看着外面，背對着他。
陳鋒覺得他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隻是不知道宋喜軍現在有多少心思用在他的話上，是不是能完全的理解他的意思。
“以我對文青水的了解，到時候她不可能還住在這兒！”陳鋒還是沒忍住，說的更清楚了一點。
“我知道，你盡量拖時間。我先走了，晚點過來。”
晚點過來？他這是準備住在這兒了？陳鋒想問他是不是準備好了說詞？要是文青水問了或者是懷疑了，他要怎麽解釋呢？可是終究沒有問出口。隻是忍不住歎氣，當真是當局者迷。
看着宋喜軍離開的背影，還有他在大門口還回頭看文青水的眼神。陳鋒這個不谙世事，不知男女情爲何物的男人，心裏有了說不上的觸動。
羨慕？不，看他現在的狀況，他沒感覺到他幸福，隻看到他滿心的患得患失。
鄙視？也不，說心裏話，他甚至有點想要體會宋喜軍現在的感受。他把他的生活過成了他一直想要的樣子——規律、平淡。可是這樣的人生，他将來會不會覺得有遺憾？若是也能遇到這樣一份像宋喜軍這樣牽腸挂肚的感情，是不是會更加完美？
陳鋒最後也站在宋喜軍剛剛站過的窗前，也看着文青水。隻是他的視線和心思都越過文青水，看着更遠的未來，想着他此刻滿心的困惑。
就拿宋喜軍來說，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當然不是說文青水不好，隻是她的身份、經曆，相對于宋喜軍，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她離過婚的身份，必然是不被接納的。兩個人又是這樣的性格反差，他真的想不出兩個人怎麽會有交集。更是替他們捏一把汗。
而且陳鋒也相信，一定不隻是陳鋒一個人這樣想，恐怕全世界都是這麽想的，包括文青水。所以她這些天才會如此吧！但是她真的從始至終壓根沒想要和宋喜軍發展嗎？在她心裏宋喜軍終究是不同的吧？
宋喜軍回了自己的别墅，迫不及待的進了書房。阿姨已經回去了，那件禮物被端正的擺在書桌上，在月光的照耀下更顯的突出。
宋喜軍沒有開燈，在黑漆漆的屋子裏盯着禮物坐了有一刻鍾。他興奮的回來，恨不得馬上拆開。可是到了跟前，他又猶豫了。有些矛盾、顧慮嗎？這件事不是已經前後考慮的很清楚，利弊都權衡好了嗎？
窗口處忽然站了一個瘦弱的男人。男人好整以暇的看着宋喜軍。
“這是還沒搞定自己的心意？你宋喜軍也有搖擺不定的時候？”
“你這個時候，應該出現在這裏？事情查的怎麽樣了？”宋喜軍臉色淡然，看着瘦弱的男人，男人背對着光，看不出臉色
“壞消息。”
“說！”
“人找到了，但是瘋了。被精神病院接走了。我看了他的病曆，還找人專門驗了，應該是藥物所緻。他背後近幾年的情況都被抹的一幹二淨，看來對手不是一般的強大。單是這手法，這藥，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我隻要結果，她的安全你負責。”宋喜軍霸道的說。
“你知道怎麽樣她才最安全嗎？”
瘦弱男人用宋喜軍看不見的眼神盯着宋喜軍。但是宋喜軍顯然感受到了。
“要我離開她，絕不可能，除非我沒有能力保住她的安全。”
“那你還傻坐着糾結什麽？”
瘦弱男人說了這一句，就消失在窗口。
宋喜軍微微笑了。他自己知道就好了，他糾結并不是因爲不确定自己的心意！
再不猶豫，宋喜軍小心翼翼的拆開包裝紙。裏邊是一個普通的木質鏡框。鏡框四周鑲嵌着幾個雪白的貝殼。鏡框裏是一張照片。照片裏一個小男孩全身髒兮兮的，摔倒在地上，一個女人溫柔的去扶他。旁邊是一行小字 。“小小善舉于你可能微不足道，卻可以感動别人一生” 。
善舉？她對他的感情，難道僅僅隻是停留在他的善舉上嗎？
他以先生的名義救她回來，她認爲是善舉，想要報答。
他給她邀請函，她以爲是善舉，才請他吃飯，與他有了牽扯。
如今她住院、出院，她因爲他的善舉而感動，才放棄成見，勸服她自己繼續與他做朋友？
那他在她心裏除了感激，何曾有過别的情感？
宋喜軍仿佛一下子後背被壓了一座大山。如此沉重，壓得他氣喘籲籲，邁不動步子。傻愣愣的坐在書案前發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他站起來，踉跄着走出了别墅。
到了文青水所在的那個别墅，她還在院子裏，他站在大門旁邊的陰影裏。
文青水和瓊姨坐在院子裏。她的聲音溫柔、俏皮、歡快。與和他在一起時截然不同。
他想起來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文青水要麽是憂郁的，要麽是隐忍的，要麽是疏離的，要麽是氣惱的。鮮少能和美好的詞彙搭上邊。
“瓊姨，先生這個院子怎麽這麽空呢？好像并不是家一樣？”
“先生很少過來。對了，那你以爲家是什麽樣子？”
“有花、有草、有樹、有小動物。可惜這裏是北方，竹子冬天沒辦法存活。要是南方，我會種一大片竹子。竹子高大、茂盛。竹葉翠綠，竹幹筆直。走在竹林裏，整個人心情一定很開闊。”
“你喜歡竹子？”
“嗯！竹子好看，更主要是沒蟲子！我其實也很喜歡楊樹柳樹的。隻是毛毛蟲我太害怕，想起來就渾身不自在。”
在這句話裏，宋喜軍聽到她聲音裏都透着顫抖。他都能想象到她驚恐的樣子，和打着冷戰的情形。想起這個小女人，他忍不住笑了。沒關系，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後不會有，慢慢來。
“這裏要是我的家，我就在這一圈的牆上都挂上那些吊着的花，就是馬路邊那種。雖然不是名貴品種，但是花期長，還勝在繁茂。而且要挂就挂一層一層的，像梯田一樣。下邊修成魚池。一圈那麽長，小鯉魚在裏邊自由的遊來遊去。多美！”
“對了，還可以把魚池和花連起來，這樣就可以不用澆花了！是不是很好？到時候院子裏再擺些榕樹的盆景。再養些小動物。哇！想想就開心。”
“呵呵，你喜歡，将來你自己好好布置吧！”瓊姨滿眼都是笑意，慈愛的看着文青水。
“我就是想想。以我的條件，我一輩子也住不上這樣的房子。我現在的小房子才四十平。不對，我現在馬上就要租房子住了。能在屋裏養幾盆小花，已經不錯了。”
“爲什麽租房子住？”瓊姨很好奇。
“我得還債啊！我欠好多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