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冷風呼呼的吹着,本就不厚的羽絨服,早就被寒風打透了。一向怕冷的她此刻像是與世界隔絕了,注意不到身邊都是裹緊了大衣匆匆而過的人們,也感覺不到一點寒意。因爲她的心比她的身體更冷。
她就傻呆呆的在冷風裏站着,沒注意到不遠處的房檐下,兩個裹得嚴實的男人。他們的視線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她。
站在天橋正中央,看着天橋下馬路上車來車往,她的思緒早就飄到了曾經的遙遠的婚姻生活。
不挑事,不挑理,沒不同意見被誤以爲是不被家裏重視?那她籌備婚禮的時候,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自己處理,是不是更意味着在冷月明家人的眼裏她就相當于是娘家可有可無的人?
自己考慮的是爲父母生活不易,哥哥還沒有結婚,不想家裏負擔那麽重。但是到了男方家裏就變成了自己家裏重男輕女?自己是個被家庭遺棄的人?
還有結婚後,她做的事、下的決定都以冷月明爲主。甚至因爲他說不能在娘家過節,減少在娘家過夜,而從來沒在家裏過過節,回家次數也很少。她做的這些是不是他們從來不覺得是自己懂事,反而都以爲是自己一直巴結冷月明?兩個人生活拮據。母親節父親節,她給婆家買禮物,卻沒給自己父母買禮物,是不是也被扭曲成了别的。
他家裏的每一個人,包括姑姑、姨都不拿她當回事,不看重她,難道也是這個原因?
都怪自己性子太軟弱,總是一味的退讓。在對方眼裏是從愛情的最初,就把自己放在低人一等的位置!這樣的結果也不怪别人吧!自己也有很大的責任。
自己給自己定位成了鄉村小學教師,卻要求得到北大教授的待遇,怎麽可能?
可是那都是老人的想法,冷月明呢?他有沒有發自内心的看重自己?應該沒有吧?如果有怎麽會對家裏人的冷言冷語不管不問?怎麽會那樣對待她的父母?他總是說他對自己很好,可是是真的好嗎?可是自己不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人,他對待自己的父母比對陌生人還不如,更談不上尊敬。怎麽能說是對自己好?這樣的好,自己怎麽能接受的了?
他并不如他說的那麽愛自己吧?要是愛自己,怎麽會在兩個人最親密無間的時候,總是讓自己說那些淫/蕩的話!單純是爲了增加情趣?雖然沒有強迫自己做那些無恥的姿勢,可是話裏話外他都是渴望的!一切的一切,原來都是自己一直活在被愛的幻想裏!
可是爲什麽即便如此,心除了痛,還是會有不舍?難道真的是由于女人把自己的身體交給一個男人,就會對他有非同一般的情緒?即便所有人都說這份情感不堪,依然不願意相信,依舊像是中了毒!
晚上九點,宋喜軍終于完成了手頭的工作,獨自開着車從公司出來。
冬天的晚上,馬路上車和人都十分稀少。他坐在車裏等着紅燈,手指敲擊着方向盤,腦子裏浮現出一個有點邋遢的女人的身影。這個身影最近時常出現。時而楚楚可憐,時而又熱情正直,時而……
他搖頭苦笑,想要拜托這個想法,拜托那個人。可是突然之間他的瞳孔縮了縮。盡管離得很遠,盡管天橋上的那個女人一大半站在陰影裏。他還是認出了她——文青水。
這麽晚了不回家,一個人站在冷風裏幹什麽?
文青水已經在天橋上站了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她想了很多很多。以前一直搞不清楚的事情,現在竟然漸漸清晰起來。可是越清晰,心越痛。
她以爲她深愛冷月明,卻因擺錯了自己的位置,弄得狼狽不堪。她以爲她孝順父母,卻爲了維護婚姻忽略了二老的感受。如今婚姻不在,父親不在。很多事情再不能挽回,更沒有機會補救。
她沒有盡到一個女兒的孝心。婚前,她憧憬着今後的婚姻生活,一心離開家。婚後,她處處讨好夫家,卻忽略了父母親的感受。
甚至于她認爲自己應該承擔很大一部分責任。曾經父親的病有那麽多征兆擺在面前,可是都沒能引起她的重視。那時候她深陷在婚姻的混亂、争吵中,根本無暇顧及到她的父親。
她心裏是滿滿的愧疚。若是愧疚有用,她真希望把自己溺斃在那裏。
一年來,仿佛所有跟父親有關的事情都被無限放大了,不斷在她的腦海裏出現。他唱過的歌,他喜歡的樂器,他曾經向往的軍旅生活,他曾經說過的話,他曾經住過的地方。還有那麽多她曾經想不通的事,包括他爲什麽搬到她的城市……
現在,她曾經沒做過現在想做的事,再也沒機會做了!“子欲養而親不待”曾經這句話讓她心酸。可是這一年來,這句話就是一把刀,割的她體無完膚,鮮血淋漓。
她怨過冷月明,怨過他的家人。原來她錯了,她最該怨的是她自己。
冷風像刀子一樣,刮着她的臉,把眼淚凍在臉上,吹得她的臉生疼,可是這點痛楚和心痛如何能相比?
她站了兩個小時,一動沒動,腿腳早就沒了知覺。此刻的她整個人都麻木了,肉體上的麻木遠沒有精神上的麻木來的直接,來的徹底。
冷月明停好車,上了天橋就看到雕像一樣的文青水,此刻的她就像是沒有心的蠟像。這樣的她也讓他心疼不已。
“青水?”
他的呼喚沒有讓她有一絲一毫的反應,就像是石沉大海,沒有掀起一點漣漪。
宋喜軍心疼不已。他見過她的堅強,見過她的哭泣,可是都沒有現在看到她呆若木雞來得震撼。
喜軍走上來,不顧男女大防的在後面擁抱住她。她依舊沒有一點反應,就像根本沒感覺到被人抱住一樣。
“青水,我來了!出什麽事了嗎?别吓我!”
宋喜軍個子很高,身材也魁梧。他的擁抱阻擋了大部分的冷風。他溫柔的話語,漸漸喚回了文青水的神智。她終于意識到了不尋常。是誰抱着她?她怎麽能被陌生人抱在懷裏?她微微動了動。可是早已失去知覺的身體,跟不上她的神識。
她模糊的仿佛看見了喜軍的同時,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也癱軟下去。還好喜軍抱着她,她才沒有摔倒。可是她早已經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