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油鹽不進，聞言毫不在意。</p>
黃昏見狀，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二殿下，你雖然是此次出兵的監軍，但别忘了，監軍嘛，也隻是一個監軍，并無兵權。”</p>
朱高煦嘿的一聲，“所以呢？”</p>
黃昏笑眯眯的，“這一次出兵金帳汗國，不會有太多的攻守城池什麽的，打的是一場閃電戰，也就是會一路突進，根本不做逗留，這就意味着戰事無數，有戰事，就會有死傷的。”</p>
那麽你一個監軍死在戰事中，似乎也不算什麽稀奇事。</p>
朱高煦臉色大變，怒不可遏，“你在威脅我？！”</p>
黃昏搖頭，“不，不敢威脅。”</p>
朱高煦笑道：“諒你也不敢。”</p>
黃昏卻補充道：“這會成爲一個事實，大明已經薨天了一個趙王在長平那邊，那麽再外擴戰事中，一個前漢王薨天也不算什麽稀奇事了，反正這事有的是人背鍋，你猜背鍋的是太子殿下呢，還是太孫殿下，你才陛下會不會因爲此事廢太子？”</p>
朱高熾在一旁聽得臉上的肥肉直抖。</p>
好家夥。</p>
這鍋都已經分好了。</p>
朱瞻基卻是心裏暗樂，這種鍋……老實說，如果黃昏真要這麽做，朱瞻基不介意背這個鍋，反正朱瞻基笃定，自己不會因此丢掉太孫位置。</p>
朱高煦不笑了。</p>
因爲他忽然發現，和自己想的一樣，朱瞻基在金帳汗國出了事，陛下不太可能會殺了自己，但同理，自己要是在金帳汗國出了事，陛下也不可能廢太子和太孫。</p>
但自己是沒有兵權的。</p>
到時候出兵之後遠離了大明雄師的斥候，隻剩下黃昏的蚍蜉義從，鬼知道會發生什麽事，也就是說，黃昏這話還真不是一般的威脅。</p>
也還是威脅。</p>
可朱高煦是不會受威脅的，沉默了一陣，鐵青着臉道：“那咱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p>
黃昏歎了口氣，“殿下爲何要做意氣之争呢，現在的情況你不心知肚明，你現在被貶爲郡王，要想争奪皇位，至少也還要封王一次才行，而太子殿下這些輔助成績顯着，數次兼國更是讓陛下滿意，讓群臣懾服，再加上太孫英明神武多有戰功，類如陛下年輕時候，你覺得大明究竟要發生怎樣的變故，才能讓陛下有廢太子的想法——”</p>
停頓了一下，“殿下不要忘了，當年懿文太子薨天，按理說，太祖應該讓最有才華和威望的陛下成爲太子，但是結果呢？”</p>
結果是朱允炆這個太孫登基。</p>
道：“所以現在的形勢是一樣的，就算您薨天在金帳汗國，我相信，太子殿下肯定樂意去背這個鍋，然後他就算被廢了，那麽以後這天下，也會是太孫殿下的，而輪不到您，您要想坐皇位，隻有學***，再來一場靖難。”</p>
滿堂寂靜。</p>
這話實在是太赤裸了，把皇位之争直接當着衆人說了出來，老實說，曆史上争奪皇位的人，也沒幾個當面這麽說過。</p>
因爲實在是太沒有城府了。</p>
太子朱高熾深呼吸一口氣，“老二，很多時候我覺得咱們兄弟都有同樣的理想，但至少不會做出手足相殘的事情，然而到了今天，如果我們再不開誠布公的談一下，隻怕真的會出現手足相殘的事情，徒然讓後人笑話，黃進士說的也在理，不如咱們就來好好說一下，如何咱們兄弟才能和平相處。”</p>
也是服氣了。</p>
古往今來，争奪皇位的兩兄弟，已經基本是坐穩皇位的太子，竟然要開誠布公的和兄弟來談論一下接下來大家怎麽分配利益，要如此直白的說服競争者放棄，也是獨一份。</p>
轉念一想，如果所有的皇位争奪都能這般直接，那得少死多少人少浪費多少人力财力啊。</p>
朱高煦有些凄涼的笑了下，滿嘴嘲諷，“這話，殿下你不覺得說得太晚了嗎，老三已經薨天了，而且罪魁禍首就在這裏。”</p>
是黃昏。</p>
但也有可能是太孫！</p>
發生了太多事情，朱高煦也隐然覺得，黃昏是不是和太孫結盟了，那麽所謂的黃昏個人的蚍蜉義從，就有可能是太孫的。</p>
黃昏冷笑一聲，“如果沒有三殿下的薨天，二殿下你覺得今天咱們還能坐在這裏聊天麽，早就殺了個血流成河了。”</p>
朱高煦和朱高燧沆瀣一氣，朱高熾的太子位置很難坐穩。</p>
而朱高熾明白他坐不上太子位置，他一家老小必死無疑。</p>
人爲了求活，什麽事情做不出來。</p>
朱高煦冷哼一聲。</p>
黃昏繼續道：“繼續敞開天窗來說罷，二殿下你應該清楚，你要争奪皇位，隻有最後一個機會，就在這一次出征金帳汗國，太孫意外薨天，太孫薨天的話，太子殿下飽受打擊，以他的身體也熬不了幾年，到時候你就能坐上太子位置，但我們也知道這個情況，所以這一次出征金帳汗國，爲了确保這個事情的不會出現，我們就隻有一種手段。”</p>
請你先薨天。</p>
沒辦法，監軍雖然沒有兵權，但有權力，你到時候處處掣肘我，老子會很難辦的，不如一勞永逸，反正已經讓趙王薨天，再讓朱棣白發送黑發人，也無所謂了。</p>
這話……其實色厲内荏。</p>
黃昏知道，要想達成他的宏圖，他不可能再殺了朱高煦，這樣回到應天後，就沒辦法去和朱棣商量他最終确定下下來關于世界格局的藍圖了。</p>
但朱高煦哪裏知道這裏面的曲折，确實有點被鎮住了。</p>
一旁的胡永興不愧的讀書人，思緒電轉，覺得如果能就此和太子太孫殿下達成某種盟約，也是一個不錯的結局，于是開口勸道：“殿下，不如聽聽黃進士怎麽說罷。”</p>
有了台階，朱高煦也便重新坐下，“那你說說看。”</p>
黃昏、朱高熾和朱瞻基都松了口氣。</p>
老實說，雖然黃昏是不介意朱高煦的生死，但朱高熾和朱瞻基不到萬不得已，是真的不想對親人下死手。</p>
不待黃昏說話，朱高熾忽然皺眉，道：“我身體有些不适，瞻基，你送我回去。”</p>
接下來要讨論的事，太子不宜在場。</p>
太孫也不宜在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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