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其實隐瞞了一些内容,黃昏這封陳情書中,其實還說了西域妖姬的事情,基本上可以說是一怒拔劍爲紅顔,很狗血。</p>
而且這小子還很直接,說想任性一下,爲他自己活一次,感受一下俠客的那種‘若有不平事,我輩兒郎須拔劍時直拔劍’的灑脫快意。</p>
朱棣很無奈啊。</p>
不過這事可不能告訴其他臣子,要不然以後大家都這麽學習,老子還怎麽管理這偌大的朝堂,妖臣,有一個就夠了。</p>
但朱棣确實很高興。</p>
因爲黃昏踩到他的點了——朱家是不忌諱民間百姓說豬,但當年帖木兒意圖遠征大明,并且作爲一個國王,說朱棣是豬皇帝這種說辭,朱棣豈能不恚怒。</p>
可惜當時國内太多事情,再加上和帖木兒的王國因爲地理位置的緣故,不好主動出擊,否則當年朱棣反手就是給帖木兒一個王炸組合過去。</p>
朱棣親征,徐輝祖爲帥,在十五世紀的亞洲軍事領域上,基本上就是王炸。</p>
那樣的話,十五世紀亞洲最強大的兩個帝國之間就會有一場曠世之戰。</p>
不出意外的話,帖木兒就不會病死路上了。</p>
會被砍死!</p>
正事聊完,宣召的臣子暫時沒到,朱棣于是和姚廣孝聊了些閑話,不知不覺中,說到了姚廣孝的那個義子姚繼。</p>
這是一段小故事。</p>
早些年朱棣剛登基沒多久的時候,有一次蘇州那邊有點小災,當時黃昏的改革已經開始施行,大明也在外擴了,朝堂缺人,朱棣實在沒辦法了,就找到姚廣孝,說少師,實在找不到人去赈災了,要不你去蘇州走一趟,也不遠。</p>
話是這麽商量的,其實沒有商量餘地。</p>
姚廣孝去了。</p>
在回來的路上,途經阊門,發現有一個酒家的招牌書寫特别漂亮,而姚廣孝也是個擅長書法的人——寫字寫得好的人都有個共性,就是發現有好字的時候,總會問幾句。</p>
姚廣孝問了店家,店家說是一個少年寫的,姚廣孝着人去将少年召來,一看面相,心裏暗樂,對少年說道:“我看你的面相,是有富貴之相,家中可還有親人,可否願意成爲我的義子?”</p>
少年大喜過望啊。</p>
這可是姚廣孝啊……成爲他的義子就意味着必将乘風破浪上青雲。</p>
果斷回答說家中隻有一老母和妹妹,願意成爲少師的義子,然後這少年就毫不猶豫的回家和母親妹妹告别,跟随姚廣孝回京畿了……</p>
可惜。</p>
他這個行徑姚廣孝看在眼裏,反而對這少年沒了多少看重了。</p>
字好,面相好。</p>
然而品行不好。</p>
在古代,孝悌是很重要的,姚廣孝在這少年身上沒有看到孝悌,也沒有看到一個長兄對妹妹該有的責任擔當,如果這少年說父母在不遠遊,姚廣孝甚至願意出錢出力,幫助少年将母親和妹妹接到京畿去,可惜這少年無情的抛棄了母親和妹妹。</p>
然而姚廣孝也是有身份的人,他自己開了口,沒辦法收回來。</p>
這個叫自己挖的坑含着淚也得跳進去。</p>
不過回到京畿之後,本來就爲朝堂缺人發愁的朱棣一看,喲,姚廣孝竟然會收一個義子,那這少年肯定不一般。</p>
于是果斷給這少年賜名姚繼。</p>
又想着這少年太年輕了,暫時還不能起用,那就讓他去文華殿當個書童陪太子讀書呗——讀過屁的書,實際上就是讓姚繼跟着太子學習。</p>
畢竟是姚廣孝的義子。</p>
可朱棣哪裏知道姚廣孝是含着淚把姚繼帶回京畿的,對此,姚廣孝更不好說什麽了,隻能尴尬的接受朱棣的好意。</p>
這幾年朱棣倒是也問過幾次姚廣孝,他這義子是不是可以進入朝堂重要部門去曆練一下了,姚廣孝都以太年輕爲借口敷衍了過去。</p>
而太子那邊,對姚繼的印象一般。</p>
這一次朱棣看姚廣孝精氣神不太好,暗想着還是早點給姚繼鋪一下路,也要讓老朋友不要有什麽牽挂,所以談完正事之後說到了姚繼。</p>
姚廣孝想起了當年自己對姚繼說過的話:你有富貴相,可至四品官。</p>
不要小看四品。</p>
四品其實是很大的官了。</p>
雖然看起來什麽侍郎尚書很拉風,但一個偌大的大明王朝才多少個侍郎和尚書,四品京官已經可以在大多官員面前橫着走了。</p>
于是微微歎道:“此子心性尚需磨砺,老臣以爲,若心性無改,可享富而不可尊貴,陛下也不用可以惦記着此子了。”</p>
作爲義父,說出這樣的話來,基本上就斷了姚繼走向朝堂一二品的希望了。</p>
朱棣大感意外。</p>
也不意外。</p>
如果真是個人才,太子那邊早就隆重推薦了,這許多年來,姚繼作爲太子的勢力,從不被太子推薦,可想而知,不是才華有問題就是品行有問題。</p>
也不再提此事。</p>
心裏多少有些噓噓,姚廣孝對于自己而言,是有天大的功勞,但靖難成功之後,給他美女,不要,給他金銀豪宅,不要,給他高官……基本上也不要,爲此還躲進了建初寺。</p>
這讓朱棣有點愧疚。</p>
總覺得自己虧待了姚廣孝——實際上也正是因爲姚廣孝的這些操作,朱棣才對這老和尚徹底放心的,畢竟這個老朋友學的屠龍術。</p>
他遠離朝堂,恰好就是對自己最大的忠心。</p>
今日看他精氣神大不如前,朱棣多少是有些擔心的,關鍵是姚廣孝的親人也不待見他,且他的親人都是沒文化的人,也無法重用,這讓朱棣很有點憋屈。</p>
欠着人情無法還清的感覺。</p>
姚廣孝顯然也知道朱棣的心思,知道自己一直這樣,朱棣心裏也不好過,而且他清楚自己的身體,在中南半島那邊待得太久,影響極大。</p>
真到了風燭殘年。</p>
見朱棣無話可說了,姚廣孝想了想,剛欲開口說一件事,卻聽得一内侍匆匆跑進來道:“陛下,軍器令洪繼來,工部尚書宋禮和工部兩位侍郎求見。”</p>
一同到的還有兵部尚書趙羾,已經幾位在京畿的五軍都督府的左右都督。</p>
不過陛下交待過。</p>
所以先是軍器院和工部的人觐見。</p>
朱棣嗯了聲,“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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