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和朱高煦兩爺子眼神尴尬。
朱棣還好,黃昏到關西七衛的時候他懵逼了一陣,不過當時想的是也許黃昏沒經驗,放棄了嘉峪關入境,而是從哈密衛那邊。
後來範閑從亦力把裏歸來,朱棣才明白黃昏的意圖。
朱高煦就徹底尴尬了。
他懂黃昏個錘子的意圖,之所以發生這一系列的事情,就是看着了黃昏違規調兵行軍,想借這個機會弄死黃昏而已。
演戲?
不存在的,老子心心念念的就是弄死你。
話是這麽說。
朱高煦現在也知道輕重,這不是沒弄死黃昏麽,沒弄死的話就得從長計議,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在父皇這邊留下好印象,争取将來重新封王。
要不然一切都完了。
你區區一個郡王,敢去和太子争奪皇位?
膽子太肥了。
所以現在的敵人已經不是黃昏,而是王位。
聽到黃昏這麽一說,朱高煦也算懸崖勒馬,醒悟過來,黃昏這是在給自己台階,也是在給他自己找台階東山再起。
可以配合!
畢竟殺敵一千自損一千的事情朱高煦不願意做,關鍵是這麽做讓老大坐收漁翁之利了,當務之急就是徹底扭轉這個損人不利己的局面。
于是微微一笑,“萬幸這一次配合沒有士卒傷亡,不然良心難安啊,我大明兒郎沒有死在對外的沙場上,而是在自家國境内死在自家兄弟手上,實在讓人無法接受。”
雖然配合,但還是要暗暗捅一刀,提醒朱棣,黃昏這個演戲作秀是拿大明兒郎的生命來冒險,父皇你以後可要提防黃昏再去軍中掌權了。
朱棣無語。
不過他算是明白過來了,黃昏這個操作相當之高明,既給他自己留了後路,也給朱高煦留了後路,同時也是在給所有人松綁。
不僅是朱棣和朱高煦以及黃昏自己。
還有瓦剌北固城的張輔、黃淮,西也城的太孫,已經兵部和五軍都督府那一群人,都可以因此而松一口氣了。
黃昏不經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的調令,擅自行軍到關西七衛,這個事情當然不僅僅是處置了黃昏和朱高煦就了事,還得處置上面一堆人的失責之罪。
黃昏聽到朱高煦還要捅自己一刀,也無語,沒好氣的道:“如果漢王殿下治軍有度,那也不會出現未戰擊潰的局面,那麽也不會又幾十個士卒在潰敗之時受傷了。”
你捅我一刀,那就休怪我揭你痛處。
朱高煦果然像被蠍子蟄了一樣,臉紅筋漲的怒視黃昏,“那是你給的消息不明确,我沒能詳細給麾下兒郎解釋,才導緻軍心崩潰,你不想想,我麾下兒郎皆是大明好士卒,豈忍刀刃向袍澤,是以才會出現未戰擊潰的事情,不像某人帶的兵,面對自家袍澤沖鋒時,可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恨不得順勢沖過去連主帥的政敵也一并殺了。”
這話就有點破罐子破摔了。
但又不得不承認,這話很有分量。
朱棣看向黃昏,眼神很明确的詢問:你是不是真的想趁機再殺一個朕的皇子?
老子有幾個皇子給你殺!
簡直作死。
黃昏毫無畏懼,直視朱棣,“陛下,關于這個事情,微臣沒什麽好解釋的,你可以派欽差去西安府調查那兩萬神機營,看他們是否是得到過軍令,在射程之外齊射,然後勒停戰馬,也可以去赤斤蒙古衛找塔力尼詢問,我軍沖鋒的時候是否真如殿下說的那般,血紅着眼睛要砍頭顱,甚至如今在肅州衛的那幾千人,也可以作證。”
頓了一下,“至于吓得二殿下的大軍潰敗,這個不是草民的責任,是我大明神機營戰無不勝,在沙場上養出來的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質使然。”
朱棣不耐煩的揮手,實在是不願意看這個兩個仕途弱雞在這裏勾心鬥角了,沒好氣的道:“你倒是說說看,在赤斤蒙古衛演那一場戲,目的何在。”
雖然已經知道,但還是想聽黃昏分析一下,也許會有意外之喜。
黃昏道:“其實很簡單,把秃孛羅帶着幾千戰俘逃亡,其實是我授意負責看押戰俘的指揮使故意放他們走的,之後我就讓雄霸去追截,并且堵住了把秃孛羅逃亡金帳汗國的道路,逼迫他進入亦力把裏境内,這樣我們才能有接下來的操作——”
略一思索,“陛下,以後可不要再接收什麽藩屬國了,咱不要當什麽宗主國,富庶的地方,您想要就直接統治,貧瘠的地方,你不想要就讓他們滾蛋。”
免得以後出兵都找不到理由。
比如現在的朝鮮。
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對它出兵,到最後大概隻有選擇暗示朝鮮王室,你們還是再次請求并入大明,然後你們王室都來大明享福,我大明在你們朝鮮設立布政司。
這個操作可以有。
因爲朝鮮就做過這種事:請大明将之納入疆域。
朱棣一瞪眼,“朕知道,你繼續說正事。”
黃昏于是繼續說道:“但是把秃孛羅進入亦力把裏後,歪思和失兒馬黑麻,乃至于納黑失之罕肯定都想招徕他和那幾千人,在這樣的情況下,就有一個比追剿把秃孛羅更好的時機:那就是亦力把裏内讧。”
“所以草民臨時改變了注意,率領大軍進入關西七衛,等待亦力把裏内讧,不過後來草民又想,納黑失之罕那群人也不是蠢貨,我大軍陳列他的邊境,他們哪還敢内讧,所以就得讓納黑失之罕等人相信,我陳軍關西七衛,其實是因爲政治鬥争的緣故,這樣他才會選擇攘外必先安内的決策,所以我才營造了赤斤蒙古衛的内亂。”
朱棣若有所思,“納黑失之罕看不出,異密忽歹達也看不出?”
黃昏笑道:“有個關鍵人物,範閑,當然,陛下還得出點血,等平定亦力把裏,得給異密忽歹達奉侯爺,且讓他兩個兒子世襲,這是我允諾給異密忽歹達的條件之一。”
朱棣笑了,“這個簡單。”
一張聖旨的事情。
黃昏松了口氣,“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不複雜,接下來咱們就坐等亦力把裏内讧,然後開春之後出兵的理由也有了,路線堪輿圖二殿下也是有的,平定亦力把裏,不會比北伐瓦剌更難。”
頓了一下,“如此運籌帷幄,不該有功麽,陛下?”
朱棣:“……”
臉長了啊,老子剛把你貶爲庶人,你現在就來要官,真當老子是個朝令夕改的昏君麽,不知道天子金口玉言?
官是可以給你的。
但現在不能給。
要不然沒法真正麻痹亦力把裏那邊。
于是咳嗽一聲,“此事你和老二都有功勞,封賞之事再說,嗯,開春之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