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聲音很大,殿外群臣聽到黃昏這句話之後紛紛交頭接耳,大部分人都不明白,黃昏爲何會在這個時間點說出這樣的話。
但有人看了出來。
黑衣宰相姚廣孝,姚廣孝二話不說轉身就這麽離開了乾清殿,除了姚廣孝還有人也看了出來,比如内閣首府黃淮,黃淮拉了拉吳浦,說,“走了。”
吳浦有些不解,但也沒問爲什麽,跟着黃淮離去。
内閣輔臣楊士奇輕笑了一聲,也轉身離去。
神情興奮。
作爲名傳後世的三樣之一,楊士奇和姚廣孝一樣,品味了一絲意味。
就在衆人愕然之際,內侍康甯被陛下宣召進去,片刻之後康甯出來對衆人說:“陛下有旨,沒事的話大家都退了吧。”
一時間衆人嘩然。
但誰也不敢忤逆朱棣的旨意,于是紛紛退去各回公事衙門。
紀綱在離開之前看了一眼漢王朱高煦和趙王朱高燧,示意該你倆上場了,可一定要抓住機會弄死黃昏,否則後患無窮。
朱高勳和朱高燧隻得留下。
片刻之後,黃昏出來帶着卞玉樓和阿如溫查斯離去,朱高煦和朱高燧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大聲喊道:“兒臣求見父皇。”
兩兄弟進去之後,朱棣的目光落在章折上,頭也不擡,說:“你們還有什麽事情。”
朱高遂看向朱高煦。
朱高煦隻得上前一步,略有不接的對朱棣說:“父皇,兒臣有一事不明。”
朱棣點點頭,“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朱高煦問道:“父皇既然知道,爲什麽還要放黃昏就這麽離開,難道他不是謀害兒臣和皇弟的最大嫌疑人嗎?難道此事就這麽算了?”
朱棣依然沒有擡頭,哦了一聲,“那你說應該怎麽着?”
朱高煦道:“昨日之事,當時三元樓上隻有北鎮撫司的人,太子殿下說兒臣長兄,他自然不會對兒臣和皇弟有謀害之一,而北鎮撫司素來都是父皇最精銳的力量,更不會有叛逆之舉,那麽謀害兒臣和皇弟的人是誰已經昭然若揭,父皇難道不應該徹查此事嗎?若是不查,以後天下群起效之,我天家皇室在世間行走還有什麽安全可言?”
朱棣放下手中的章折,盯着朱高煦,許久才緩緩的道:“漢王,你真以爲朕老糊塗了麽,昨日三元能發生的事情,朕就算不查也知道真相是什麽!”
朱高煦愣了一下,死豬不怕開水燙,繼續道:“真相難道不是黃昏設計謀害兒臣和皇弟嗎,還能有什麽其他的真相?!”
朱棣默默的盯着兩兄弟,一言不發。
朱高煦和朱高燧頓時緊張起來,不知道父皇到底是什麽意思?
許久,朱棣才緩緩的說,“昨日三元樓發生的事情,朕不想再去查,但朕現在想問你們一個問題,爲何這幾日五軍都督府那邊會出現一些異常的人事調動,不要告訴朕,這和你們沒有一丁點的關系!”
朱高煦和朱高燧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
但是這種事情誰敢承認?
朱高雄桀骜的揚起頭,“父皇,你認爲是兒臣們在操縱五軍都督府,别說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們對您忠貞不二,兒臣也不敢行如此形同謀逆之舉阿!”
朱棣冷笑一聲,“需要朕找人來和你們對質嗎?”
兩兄弟默然無語。
許久,朱高燧才第一次說話,“父皇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兒臣對你忠心耿耿,豈敢做這種謀逆之事,此事若是兒臣所爲,天打雷劈人盡可誅阿!”
又繼續說道:“就算五軍都督府那邊有一些人事調動是兒臣作爲,那也是兒臣爲了父皇的千秋大業,爲将來的征讨番邦培養将才。”
朱棣冷笑一聲,“這麽說我還要謝謝你們。”
朱高燧搖頭,“兒臣們爲父皇做事,不敢邀功。”
朱棣不想在此事上糾結,說:“沒事都退了吧。”
朱高煦死豬不怕開水燙,态度強硬點大聲說道:“父皇,難道昨日之事就這麽算了嗎,以後兒臣們出行如履薄冰,還怎麽去爲父皇的千秋大業奔走謀算,又如何趕上沙場厮殺敵人,随時都有可能被人從背後捅刀子啊!”
這句話意味深長。
表面上看是朱高煦在叫苦,實際上其實是在威脅朱棣,如果此事不處理,他們就不願意再爲朱棣上沙場殺敵。
朱棣猛然擡頭,目怒兇光,咬牙切齒,“你是在威脅朕,嗯?!”
朱高煦慫了。
啪的一下跪下,“兒臣不敢。”
朱高燧也不敢怠慢,急忙跪下說:“父皇息怒,黃兄沒有威脅您的意思,隻是兒子們擔心此事不處理,以後兒臣們确實寸步難行。”
朱棣的神情緩和起來,點頭道:“這事我自會處理,你們不用操心。”
确實要處理。
否則天家皇室的威嚴何存。
朱高煦和朱高燧兩兄弟隻好失望的退下。
兩兄弟并不知道,在他們離開之後,朱棣伸手掃過書桌,将桌上東西全部掃翻在地,咆哮的吼道:“兩個蠢貨,被人當槍使了還不自知!”
内侍康靈和衆多宮女内侍吓得惶然下跪,齊聲喊着陛下息怒。
朱棣頹然坐下。
是啊,現在發怒有什麽用呢,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自己再怎麽遷怒兩個兒子也無濟于事,當務之急是要解決自己一手造就出來的問題。
什麽問題?
當然是紀綱這條瘋狗已經超脫了掌控。
朱棣心知肚明,所有的事情都是黃昏是在設計對付紀綱,從先前薛祿和記綱之間的沖突,到昨天三元樓的事情,所有一切都是黃昏的計謀。
但是在兩件事上,黃昏沒有對自己訴說紀綱的任何罪狀,他隻是把事實擺在自己的面前,讓自己去發現紀綱的失控。
這才是最強的陰謀。
或者說這是一樁陽謀,無可破解的陽謀。
黃昏用事實來揭露了紀綱的不可掌控,既敢無視侯爺的地位将薛祿開瓢,又敢利用王爺設計,謀害朝堂重臣,保不準還有其他朱棣不知道的更瘋狂的事情。
其野心之大,行爲之狂,已經不在君王的掌控之中。
朱棣起了殺意。
這條瘋狗再不處理,隻怕真會咬傷主人了。
但是這十年朱棣一直重用紀綱,重用錦衣衛,現在紀綱牢牢掌控桌錦衣衛,在文武大臣之中也有衆多的支持者,要殺紀綱談何容易。
但朱棣根本不擔心這點事情,紀綱的勢力再大,他再瘋狂,也隻是一個臣子,他掌控的錦衣衛再怎麽着也是天子直轄,何況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跟着紀綱送死。
殺紀綱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但也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需要防止事态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