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賽哈智就接到黃府小厮帶來的消息:請賽佥事落子。
賽哈智秒懂。
立即讓劉明風去找南鎮撫司千戶薛亮,如此這般交待。
薛亮也不猶豫,直接點頭。
待薛亮走後,賽哈智看着劉明風,劉明風也在看他,兩人對視一眼,還是劉明風有些擔憂的道:“你覺得薛亮真的是誠心誠意?”
賽哈智咳嗽一聲,“應該八九不離十,上半年的消息,薛亮母親的貞節牌坊沒了。”
薛亮母親守寡,今年就二十年了。
本來可以立貞節牌坊。
但不知道怎麽回事,當地爆出了一件事,然後這立貞節牌坊一事就不了了之,不僅如此,薛亮母親還成了過街老鼠,爲此薛亮回了一趟老家,将母親接到了應天。
薛亮回去時,也被人戳了背脊骨。
薛亮母親沒法立貞潔牌坊,是因爲被當地一位郎中爆出,薛亮母親在幾年前打了一次胎。
這可是大事。
好在薛族在當地是名門望族,反應很快,迅速将此事壓了下去——沒幾個人是傻子,薛亮能當應天城的城門官,是薛亮母親去求的薛祿。
時間也對應得上。
爲了薛族的名聲,也爲了讨好薛祿,薛族那邊必須将此事壓下去,但饒是如此,當地的官府還是知道了風言風語,将立貞節牌坊一事取消了。
而薛亮也在這短短的一年間老了很多。
甚至頭發半白。
可想而知在這件事中,薛亮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劉明風點頭,“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我總覺得薛亮不會因爲出賣薛祿,他要恨的那個人應該爆出那件事的郎中。”
賽哈智呵呵一笑,從公事桌裏拿出一張紙遞給劉明風,“這是那位郎中爲了活命的供詞,那件事确實和薛祿沒什麽關系,但爆出這件事的人卻是薛茂。”
劉明風不解了,“薛茂這是幹什麽?”
賽哈智歎道:“人啊,心裏總有陰暗面,一個薛族遠得不能再遠的表弟,就因爲他母親求到薛祿,讓薛亮當了官,然後又在咱們南鎮撫司當了千戶,而薛茂卻永遠也不會有這個機會,你覺得他心裏能平衡麽,當然會想法設法惡心薛亮。”
劉明風唯有歎氣,“不得不承認,薛亮母親雖然失去了一塊貞節牌坊,但她是天底下最合格的母親,值得讓人欽佩。”
可憐天下父母心。
……
……
薛祿歸來述職之後,朱棣念其功,賞賜極多,尤其是給了一個之前一直沒給的東西:丹書鐵券。
這下可不得了。
薛府族人的尾巴頓時翹天上去了。
尤其薛茂更是春風得意。
因爲薛祿戰功彪炳,陛下賞賜的丹書鐵券,薛祿免兩死,子免一死,這也就意味着他薛茂也有了兩條命。
薛茂飄了。
覺得有資格怼黃昏了——從黃昏手上搶一個女人,這算個事兒?
何況他還不會親自出手。
不過薛茂也知道一個問題:魏仙子要是被北鎮撫司搶過去,若是被紀綱看見,那就沒他什麽事了,而紀綱不可能看不見。
北鎮撫司的缇騎可不會錯過這個巴結紀綱的機會。
所以薛茂有些愁。
這一日他剛出門準備去凝風觀,卻有門子來通報,說他的遠遠……遠房表弟薛亮來求見,薛茂聽到後愣了下,薛亮啊……那個根本沒有親戚關系,隻不過是老家的薛族族人,其母親帶着他上門求見父親薛祿,然後給他弄了個城門官。
這裏面似乎有什麽貓膩,薛茂還記得當時父親接待薛亮那個風姿猶存的母親時,似乎提了什麽要求,後來父親就悄悄出了一趟門,一夜未歸。
而今年上半年,當地官府本來是要給薛亮的母親立貞節牌坊,可惜出了點什麽事,守寡十多年的薛亮母親,再沒有資格立貞節牌坊。
所以那一夜父親薛祿幹了什麽,薛茂捕風捉影的想當然了。
對此薛茂很是不屑。
别看薛亮現在已經是南鎮撫司千戶,但沒有他母親的犧牲,薛亮他屁都不是,所以在得知老家那邊要給薛亮母親立貞節牌坊時,薛茂心裏瞬間不安逸了。
哪能好事都被你薛亮占了!
于是他着人去了一趟老家,别說,還真的讓他查出了一些事,比如薛亮母親從京畿回去後三個月左右,就卧床了一個月。
于是薛茂讓人去找那個給薛亮母親診治的郎中,順利的破壞了這件事。
可不管怎麽說,别人現在是千戶。
所以薛茂還是見了薛亮。
薛亮二十六七了,可相貌老成,加上頭發半白,看起來像是個三十八九的人,說話也少,尤其是在面對薛茂時,态度極其謙卑。
這一點薛茂很是滿意。
沒錯。
你應該明白你能有今日是因爲什麽,你所擁有的東西,父親薛祿也能讓你失去。
薛茂喝了口熱茶,慢條斯理的看着薛亮,“你去見過我父親了?”
薛亮搖頭,“沒有,侯爺歸來述職,事務繁忙,又長途跋涉,不敢去打擾,但作爲侄兒,甚是牽挂叔父的身體,所以來見您,請您代爲轉達問候。”
薛茂點頭,“嗯,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這态度确實夠嚣張。
不過薛茂有這個底氣,哪怕薛亮是南鎮撫司千戶,薛茂也依然是薛亮隻可仰望的存在,除非有一天薛亮能達到鎮撫使這個級别。
那才有和薛茂平起平坐的資格,要知道薛茂的背後是薛祿這位侯爺。
薛亮卻沒有起身的意思,壓低聲音,“這幾日在南鎮撫司,偶爾聽到鎮撫使劉明風說,您是打算讓北鎮撫司去上清觀辦點事?”
薛茂心中一動,“劉明風主動告訴你的?”
薛亮搖頭,“我偷聽到的。”
薛茂點點頭,“确實有這麽回事,所以?”
薛亮道:“當時賽哈智就笑着告訴劉明風,說您如何如何愚笨,若是薛府看上了上清觀的魏仙子,完全有能力不牽扯到北鎮撫司,直接上門提親便是,一旦牽扯到北鎮撫司,那魏仙子就注定是紀綱的了。”
薛茂愣了下。
他當然想到過這個辦法,原本也是這麽打算的,以薛族的勢力,去上清觀提親,難道魏仙子敢不接受,何須牽扯到北鎮撫司。
但因爲黃昏突然去了上清觀一事,薛茂才放棄了這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