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蚍蜉義從中，一百餘騎出了那處小盆地，一南一北向上下而去，很快消失在茫茫雪原盡頭，隻留下天地一片蒼茫。

除去去順平那邊盯住失捏幹的五十人，呼蘭巴特還選了五十人南下去延順布政司那邊，盯住當今鞑靼的可汗、延順王馬兒哈咱。

黃昏、呼蘭巴特和林東來三人站在駐地最高的山上。

春風吹不停。

依然峭寒。

黃昏側首看着身邊騎高頭大馬的呼蘭巴特，認真的道：“我要再次申明一點，我們蚍蜉義從雖然不是官方編制，屬于私人力量，但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将刀鋒指向大明雄師，也絕不會破壞草原的繁華，我們的目标是遙遠的西域和更遙遠的西洋，在陛下徹底整合草原後，大概也就兩三年時間左右，你們便要去西域，又或者是下西洋，所以你們要忍受寂寞，幾年之後，便是你們閃耀于異國他鄉之日，千百年後的後人，會記得我泱泱神州有你們這麽一群人，你們用鮮血、生命、青春、熱忱，爲後人們将那‘自古以來’四個字牢牢的刻進番夷洋人的靈魂裏，也爲我泱泱神州築造出一副千古未有的畫卷，那一日，世人會記得，大明王朝，是古往今來未有之的、一個真正的日不落王朝。”

呼蘭巴特聽得心神蕩漾，不過認同感不強，心中倒也石頭落地了，黃昏養着自己這一千人，不是爲了造反就好。

畢竟漠北其實很少有對神州的歸屬感。

但林東來卻聽得熱血沸騰，“日不落王朝？！”

黃昏颔首笑道：“但有陽光照耀之處，便有我大明旌旗之飄舞，但有陽光升起之時，便有我大明王旗随之升起，是爲日不落，此等強國，遠邁漢唐。當然，你也許會疑惑世界終究會有黑夜來臨，哪來的日不落？關于這個問題，等個一二十年後，鄭和會告訴你答案的。”

因爲大明黑夜了，而大明的彼岸卻是黎明。

林東來訝然，“聽黃佥事這意思，您是知道答案的？”

黃昏哈哈一笑，沒有回答林東來，對呼蘭巴特道：“我們關内漢人有句話，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還有一句話，梅花香自苦寒來，所以希望你和衆多兒郎能熬得住寂寞的同時，努力提高自己的戰鬥素養，同時也要提高文明和文化素養，到時候到了西洋和西域，我們盡可能的做到以德服人，實在是有冥頑不靈的，那便以火器服人，總之一句話，我們是文明之師，但從不畏懼戰鬥！”

說完一拍腳下的矮腳馬，沖山坡上緩緩沖下去，直奔遠方。

林東來急忙跟上。

呼蘭巴特獨自站在山上，看着兩道身影遠去，若有所思，若是真能如黃昏說的那般，哪怕是隻以放牧的草原，也能富得流油罷。

咱們蚍蜉義從去西域和西洋搞什麽？

當然不是扶貧。

是去掠奪。

一如當年草原兒郎南下一樣。

隻不過黃昏的言辭說得更好聽一點而已，以四夷和番邦來養一個大明，最先被大明納入疆土的漠北，也會享受這龐大王朝帶來的福利。

但是，真能做到日不落？

呼蘭巴特深呼吸一口氣，嘴角扯起，“很向往啊。”

黃昏騎的矮腳馬，爆發力不強，但耐力極好，适合長途奔襲，也适合雪天騎行，林東來騎的高頭大馬，爆發力強大，但不适合長途跋涉。

等林東來帶着幹糧追上黃昏時，已距離那一片駐地二三十裏之遠。

并騎而行。

黃昏呵了口熱氣，對林東來道：“雖然你現在已經沒有選擇了，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心甘情願的幫我做事，所以有些事我不得不重申一遍。”

“一如我對呼蘭巴特說的一樣，我豢養着蚍蜉義從，絕對不是爲了造反。”

“所以你不用擔心未來的身家性命。”

林東來笑而不語。

空口說話，我也可以，可有多少信服度呢。

黃昏深呼吸一口氣，“林東來，你可曾想過數百年後的世界會是什麽樣子的，你可曾想過，在那海洋之外，還有什麽樣的精彩世界？”

林東來搖頭。

活着已經很辛苦了，哪有心情去想那些虛無缥缈的東西。

黃昏笑着說，“其實并不精彩，至少在當下不比大明精彩，可是數百年後會比大明精彩，見過我在草原修的官道麽，用的水泥，以後的大明，會有四縱四橫全國境内的大官道，會有呼嘯着冒着濃煙的鋼鐵馬車穿越田野穿過村莊穿過開滿鮮花的山崗，會有鋼鐵戰艦敲開海外諸國的國門。林東來，你見過我在漠北總府旁邊的那個大院子麽，用的水泥和鋼鐵的框架結構，未來的大明，所有的城鎮的大房子都會是這樣的建築，且會聳入雲霄，真正的做到那一句“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那一天若是真的到來，大明城鎮皆爲鋼鐵城市，光明神器遍及街巷，一座大明王朝，入夜之後宛若星空，點點繁華處皆是不夜之城！”

林東來笑了，“這天方夜譚有點意思。”

黃昏搖頭，“不是天方夜談，你會知道的，比如說，在我之前，你可曾想過一座府邸，可以在入夜之後依然亮若白晝麽？”

林東來愣住。

确實沒想過，如今的應天到了夜裏，大部分的權貴富賈家裏依然亮若白晝，整座應天便若夜空，繁星點點。

黃昏看着遠方，輕柔而深情的說：“會的，你、我、陛下……所有人，都會看見那樣一個繁華盛世，隻不過這個盛世，需要我們一輩人或者幾輩人來奮鬥，我已經做好了覺悟，也願意爲之付出一生，你們呢？”

林東來沉默不語。

許久，才用黃昏聽不見的聲音在心裏說了句，說得天花亂墜，那我便拭目以待。

黃昏精神一振，大笑道：“不過當下，我們需要做到以這片草原爲根基，讓我有一個可以和愚鈍和落後鬥争的環境。”

這是一個實力爲王的年代啊。

沒有權勢，沒有地位，沒有兵力，一切的改革都無從說起。

必須掌控漠北！

以漠北爲跳闆，帶動朱棣讓整個大明按照自己的步驟走。

打仗，是你朱棣的事情。

建設，我是黃昏的事情。

君臣合璧，則天下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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