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府。
鄭亨起了個大早,今日不用參加小朝會,再過幾日,他也要離開京畿去往杭州率領神機營繼續練兵,打算趁今日天氣尚可,帶妻兒遊秦淮。
正在吃早食時,管家匆忙來報:“侯爺,神機營中軍指揮黃昏,錦衣衛指揮佥事賽哈智,錦衣衛南鎮撫司鎮撫使劉明風拜見,見還是不見?”
鄭亨訝然。
什麽風,把這三巨頭吹了過來。
神機營沒事。
南鎮撫司更是和自己沒關系,這三人怎的聯袂府邸找人,應該是私事,如果是公事,可以去五軍都督府,不用一大早的登門拜訪。
對管家道:“領去書房,斟茶,嗯,我漱口後便來。”
片刻之後,鄭亨走入書房,對落座品茶的三人笑道:“見笑見笑,沒想到三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海涵。”
這态度……
簡直客氣得沒邊了。
别說劉明風和賽哈智,就是黃昏都受寵若驚。
要知道站在他們面前是一位侯爺,靖難功臣名錄上懸名第五的大人物,将來神機營出擊漠北立功的話,鄭亨必定成爲一位國公。
卻如此客氣,豈能不受寵若驚。
三人急忙起身。
寒暄之後,鄭亨笑問,“你們都是年輕人,也不用和我客氣的繞圈子,有什麽事就直說罷,但在原則之内,願盡一份薄力。”
這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客氣了。
要知道黃昏還是他的下屬。
其實不是鄭亨禮賢下士,而是他懷有感恩之情,統領神機營後,鄭亨就明白,苦苦而不得的國公之位在等待着他。
連張輔都成了國公,鄭亨心裏其實很有些不是滋味。
然而沒辦法。
平定梅殷,陛下沒讓他當主帥,所以撈不到戰功,福建之戰,獲益最大的反而是在支援朱高燧去得大田之戰大捷的徐輝祖。
平定鞑靼南侵,是陛下親征。
又沒撈到多少戰功。
平定安南,張輔和沐晟去的,都成了國公。
鄭亨說不羨慕那是假的。
但他現在統領神機營,隻要對漠北用兵,神機營建立奇功已是指日可待,那麽封公也是指日可待,所以鄭亨其實很感激黃昏。
因爲陛下無意中透露過,鄭亨統領神機營這件事,還是黃昏舉薦的。
滴水之恩湧泉以報。
這是武人的耿直秉性。
要不然黃昏天天不在神機營軍營,以鄭亨的身份和地位,他要管你中軍才是有鬼,巴不得中軍出點岔子,然後把自己的心腹提到神機營中軍指揮去。
黃昏立即道:“侯爺可知陛下召見明教高層唐青山一事?”
鄭亨颔首,“知道。”
黃昏歎道:“這其實是和我陛下一起布的一個大局,打算以此爲契機招安明教,然後徹底解決這個隐患,将來出征漠北才能安心國内的局勢。”
鄭亨訝然,“這是好事啊,怎的,出了亂子?”
作爲武将,鄭亨肯定是希望早日出征漠北的。
早一點,就意味着他有早一點成爲國公的希望,須知歲月不饒人,鄭亨現在也是五十二三的人了,真怕老了之後騎不動戰馬。
黃昏歎道:“出大事了,陛下當時也許是忙于政事,沒有多想,沒有讓吏部或者禮部的人去找唐青山,而是讓錦衣衛指揮使紀綱派人去找唐青山,結果巧了,錦衣衛找到唐青山後,雙方起了‘誤會’,現在錦衣衛北鎮撫司在杭州那邊圍剿唐青山。”
鄭亨搖頭,“這裏面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按照我的理解,應該是紀綱不願意看見你将要組建起來的五十個護衛,别說紀綱不願意看見這個局面,朝中臣子真沒幾個同意此事,意見大着呐,隻是此事陛下已經許可,沒人敢忤逆陛下聖意罷了。”
現在紀綱有這個機會,他當然要阻止你這着棋了。
這事沒辦法。
你要說紀綱做錯了嗎?
他職責所在。
何況唐青山作爲明教中人,忽然被錦衣衛缇騎圍住,雙方能友好和平交流才有怪了,稍微有人煽風點火,就是一場你死我活。
黃昏歎道:“确實如此,如今唐青山一行人被圍困在于彥良在錢塘的老家,我擔心他們堅持不了多久,而且我還擔心此事會波及到另外一個人。”
于彥良的老家還有個對大明很重要的人。
于謙于少保。
現在這位大明英雄八歲了,再有幾年就可以來參加科舉入仕了,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被傷及無辜,對大明是個巨大損失。
鄭亨不解,“我不是穿了軍令到神機營麽,讓中軍按意願可自行出軍營練兵,怎的,你沒讓人叫他們出去練兵?”
這個說辭有意思。
練兵。
表面上是練兵,實際上則是順帶支援一下黃昏派過去的南鎮撫司缇騎,但表面上得有個理由,要不然朱棣追查下來,誰都吃不了兜着走。
黃昏壓低聲音,“中軍的将領之中,有漢王的人。”
鄭亨無奈,“這是沒辦法的事。”
神機營是從京營之中挑撥的人,漢王朱高煦的勢力,塞幾個人到神機營去不算難事,恐怕不止有漢王的人,還有趙王的人,甚至還有太子的人。
現在有陛下壓着,神機營還能聽話,将來萬一換了天子,神機營恐怕會出事。
不過此事不急。
遲早是要征漠北的,而征讨漠北始終是會死人的。
黃昏起身,行禮,“還請侯爺出手相助。”
鄭亨一臉爲難的起身将黃昏壓回去坐下,歎道:“我也沒辦法,神機營不可能爲了這種事正大光明的出兵,何況也沒陛下的兵符,我也不能調動神機營出兵。”
鄭亨手上的兵符隻有一半。
要正兒八經的出兵,需要朱棣将另外一半兵符給他,合二爲一,才是完整的兵符,“符合”一詞就是這麽出現的。
黃昏沉默了一陣,“請侯爺發軍令,令我領您手中兵符,率領中軍出營練兵。”
訓練這種事,不需要朱棣的兵符。
統率就可以發号施令,要不然平日裏兵符在天子手上,地方軍伍就隻在校場練兵?尤其神機營,現在在外訓練,就爲了将來征戰漠北,鄭亨擁有這種權力。
鄭亨猶豫了。
這麽做的後果,就是他和紀綱、漢王、趙王站到了對立面。
個種厲害,必須權衡。
許久,才歎道:“我倒是将兵符帶回了應天放在書房之中,不過這種事我不能摻和,還請諒解,我離開神機營已有多日,不知道軍中是否有懈怠,黃指揮,你還是早些速去神機營中軍罷,檢視軍備,不可讓陛下失望,如此,黃指揮請回罷,我今日要帶妻兒出遊秦淮,大概要晚些歸來。”
這是逐客令。
不過黃昏嘴角卻扯出了一抹微微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