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我出醜,老子不給你們機會!
徐膺緒松了口氣。
還就怕黃昏少年張揚,和王射成杠上,不是信不過妹夫的學問——當然,确實也有點信不過,貌似妹夫從走入大衆眼前後,就沒讀過什麽書了。
朱棣登基後最初一段時間,妹夫啥都沒幹,就去勾引自家三妹了。
然後就是出仕。
各種賺錢,又各種官場鬥争,哪有時間讀書。
本來是要參加永樂二年的科舉,大概就能審度一下三妹夫的才學,哪知陛下耍了個心機,沒讓妹夫去參加科舉。
所以妹夫學問如何,徐膺緒真不知道。
但想來好不到哪裏去。
既然如此,還是别和王射成杠上的好。
學問這東西,不像銀子那麽好賺,這是實打實的用汗水換來的,而且這玩意兒很講究天賦,不是每個人讀個一二十年書就能成爲大才。
自陛下登基後,妹夫讀過幾日書?
大多時間不是和三妹在一起,就是去他西院裏勾搭娑秋娜等西域女子。
作爲主人的袁忠徹也松了口氣。
他是真擔心黃昏壓不住少年心性,萬一作詩不好惱羞成怒,大家都沒了面子,那麽今日這詩會就會成爲京畿讀書人圈子裏的笑話。
另一位主人袁珙則笑了起來。
他這個年紀什麽沒見過,一眼就看了出來,王射成不會善罷甘休,黃昏的退讓也隻是暫時的,并不是真正的示弱。
也沒吱聲,看熱鬧就是。
王射成哈哈一笑,“黃指揮這是覺得我等檔次太低,不足以讓你一展才華讓我等見識一番麽,也罷,誰叫我等地位皆隻不入流呐。”
黃昏聳聳肩,無所謂,你說是就是。
但其他一些讀書人恚然了,看黃昏的眼神便有些憎惡。
黃昏無語。
讀書人啊讀書人,你們都是讀書人,腦子呢,這麽輕易就被王射成挑撥了,真是個榆木疙瘩,難怪你們當不了大官。
情商太低。
然而情商低的人大有人在,李懋就是。
作爲一個能得罪朱棣又得罪朱高熾的讀書人,李懋有情商才是鬼了,得罪朱棣不難,但連仁厚的朱高熾都受不了,可見他情商之低。
要不是他能力在這裏,他早死了幾百遍。
先前一聽黃昏那話,還覺得他是在謙虛,又聽王射成那話,覺得也有道理,恐怕還真是黃昏恃才傲物,畢竟在李懋心中,黃昏可是六首第一的三元狀元的侄兒,這個身份算不得什麽,但能被陛下破格恩賜同進士,難道會沒兩把刷子?
于是李懋起身道:“黃指揮,我曾與解缙共事文淵閣,嘗議學問之事,雖然自認遠遠不如解大才子,但也略懂一二,算不得丢人罷?”
話裏意思就是說,你恃才傲物,那也得看情況,你家叔父有才不假,你大概也有才,但你有才還能比得過解缙?
老子李懋,是能和解缙議論學問的人,你憑什麽在我面前恃才傲物。
黃昏:“……”
這傻子李懋,被王射成當槍使啊。
倒也不反感李懋。
純粹覺得他情商低下而已,真正讓人警惕的還是王射成,這個人的學問如何不得而知,但這心機很深,是個可怕的敵人。
關鍵是他在欽天監任職。
别看欽天監的官職不高,但很重要,若是借個天時來收拾朝中敵人,很是方便,比如那天星鬥移位,然後在朱棣耳畔說幾句是有人要謀反啊,然後再捕風捉影的說點符合自己的特征,比如說謀反之人奪了帝星光彩,又立紫薇之畔……
朱棣會不猜疑自己?
這還是自己這種寵臣,如果換成其他臣子,比如舅哥徐輝祖和徐膺緒,真要是被王射成這麽一操作,十有八九必死無疑。
當初景清刺殺朱棣,欽天監就提前預警過,而且很準。
王射成也趁熱打鐵,笑道:“李侍讀這是做什麽呢,也許黃指揮真的沒怎麽讀過書,不過是借着他叔父的名氣沽名釣譽,咱們還是就别強人所難了。”
尚寶司其他官吏此刻其實喝得都有點高了,聞言也顧不得什麽徐膺緒,大多起哄,沸騰的議論聲,直黃昏說成了一個靠徐妙錦關系吃軟飯的無能之輩。
黃昏也是個無語。
真正讓他決定給這些讀書人一點顔色的,還是王射成最後一句話:“李侍讀,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黃指揮乃是恩賜同進士,試問當下朝堂誰有這個殊榮?黃指揮又有六首第一三元狀元的黃侍中指點學問,這麽就比不上解大才子了,當然,我不是說你李侍讀沒學問,隻不過咱們和黃指揮比起來,确實汗顔,當然,也不排除馬屎表面光的可能性,咱們作爲讀書人,也别咄咄逼人,還是大度一點好,免得咱們自取其辱,又或者是某人自取其辱,就這樣罷,大家面子都好看,喝酒喝酒!”
這話簡直就是撕破臉皮了。
極盡諷刺之能。
但衆人又都覺得王射成說得有道理,是以大部分人對他這番言論并不反感,反而深以爲然,隻怕黃昏不敢作詩,就是這兩種原因之一。
黃昏氣極反笑。
起身,“今日詩會,飲酒作詩當是讀書人雅事,幾日諸位非要讓我這後生來獻醜,那我就作詩一首,以助酒興?”
這可是你們逼老子的。
真以爲老虎不發威你當我病貓,今兒個就讓你們開開眼,馬王爺有幾隻眼,在我上下五千年無所不知的黃某人面前,比詩,你們都是弟弟。
雖然明初以前的詩詞自己超不得,但明中後期乃至于清朝,還是有些不錯的詩篇的。
徐膺緒暗暗歎氣。
完犢子裏。
妹夫這一次被逼上梁山,臉肯定丢定了。
李懋情商低,不代表智商低,此刻也已經醒悟,自己被王射成當了槍使,有些愧疚,對黃昏何其笑道:“随意即可。”
這是釋放善意了。
隻要你能寫出一首随意的詩,我都願意幫你圓場。
黃昏回了個善意笑意。
袁忠徹和袁珙兩父子對視一眼,都沒吱聲,實際上袁珙此時心中翻了天,他今日第一次見黃昏,對黃昏這面相頗有些疑惑之處。
相人數十年,黃昏的面相并無奇特之處,按說以黃昏這個面相,他不可能有今日富貴。
奇了怪哉。
先前席間在李懋寫詩時,有人負責記錄,是尚寶司丞,此刻見狀,立即正襟危坐,将酒杯推開,準備記錄下黃指揮的“驚豔”之作。
其實也在看熱鬧。
在場衆人,沒有一個人相信黃昏能寫出什麽驚豔目光的佳作來。
畢竟有目共睹。
這位黃指揮整日裏不是在官場鬥争就是莺莺燕燕。
哪有時間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