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漢蒼立即說這是應當的,寒暄了一陣,說城外有叛兵,不知貴使如何進入的王都,又說已經派兵去清剿。
黃昏坦言,“爲貴國着想,我不欲在路上耽擱大多時間,畢竟若是遲遲拿不到貴國回我國君王的國書,廣西邊境的雄師便要發難,所以先叛兵一步進入的王都。”
确實如此。
黃昏還沒入城,就看見安南的兵馬去伏擊使團了。
胡漢蒼和胡一元對視一眼,心中着急,這個時候了,得趕緊把“叛兵”收回來,若是使團再出什麽事,朱棣怕是真的要一怒發兵了。
急忙打了個哈哈,把黃昏這一批人安排去國賓館,又急忙着人去通知“叛兵”退兵,深恐去晚了大明使團全軍覆滅。
黃昏也很是配合。
他确實着急。
胡漢蒼這邊多耽誤一點時間,大舅哥那邊就多一份危險,要是大舅哥死在安南,等自己回到應天,沒個半年别想爬到老婆的床上去了。
沒錯,我就是個妻管嚴。
……
……
胡漢蒼派出了一位将軍率領數百兵馬,風馳電掣,來到清華城外那處左右都是小山包的“關隘處”,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得口瞪目呆。
還在厮殺!
護送大明使團的騎軍,已經不足二十人,大明兩位滿身浴血的将軍已經下馬而戰,戰場也找不到一匹活着的戰馬。
圍攻這兩位将軍的安南士卒,不足兩百人!
到處都是屍首。
有安南“叛兵”的屍首,也有大明士卒的屍首。
這位名叫阮仁烈的安南将軍是胡一元篡國的心腹大将,經曆過不少厮殺,看見這一幕後,百思不得其解:兩百人是如何堅持了這麽久的。
何況不僅僅是堅持。
一千“叛兵”,實則上全是自己麾下的精銳,竟然死了七八百有餘,而對方明明隻有兩百人,戰損四比一,這怎麽可能?
大明雄師精銳恐怖如斯?
從内心深處,阮仁烈對大明感到了深深的畏懼,這還隻是兩百騎軍,如果是數萬大軍從廣西殺過來,結局如何?
阮仁烈打了個寒顫。
其實阮仁烈隻是眼前這一幕驚呆了,待他回去平息心緒,就能明白原因:護衛使團的兩百,是京營中的精銳,又是騎軍對步軍,如果不是因爲下雨,這個戰損差距還能更大。
在兵力沒有達到絕對規模下,騎軍對步軍有着天然優勢,兩百騎軍先沖散了五百伏兵,其後在馬上倚高而擊,優勢明顯,迎戰後面五百援兵時,徐輝祖和曾慶隆也甩掉了身邊的安南兵力,選擇了沖撞對方援兵陣型。
所以才能有如此戰損比。
如果真要正兒八經的打,一千步軍雖然還是打不赢兩百騎軍,但戰損比不會如此誇張,因爲步軍一旦散開,兩百騎軍造成的殺傷力就有限了。
若是雙方兵力增加十倍,以兩千騎軍沖撞一萬步軍,那結果就不好說。
阮仁烈很快控制住局勢。
派了幾百士卒去追擊“叛兵”,隻不過越追越遠,要給大明一個交代,就戰場上這些“叛兵”屍首的頭顱就夠了,沒必要殺自己人嘛。
徐輝祖和曾慶隆兩人搖搖欲墜。
好在高賢甯和黃觀急忙上前,帶着使團衆人收拾殘局。
阮仁烈站在徐輝祖身畔,看着這位名聲昭昭的大明儒将,敬畏有加,将胡漢蒼的旨意說了一遍,說叛兵誤擊使團一事,我國必然嚴厲平叛,給大明一個交代,又說使團的黃使臣已經在國賓館下榻,還請貴使臣前往。
徐輝祖讓高賢甯和黃觀帶着使團入城。
他和曾慶隆一起,以及幸存的十餘騎,在阮仁烈的幫助下,爲戰死的袍澤收屍:軍人,總是互相尊重的。
雖然大家立場不一樣,但此刻無戰事。
阮仁烈對這些大明戰死的英雄隻有尊重,命令麾下幫助收拾戰局,将屍首運至城外,看大明使團打算如何收拾,至于他内心的情緒,不足以言形。
因是冬天,且都是戰死的英雄,徐輝祖拒絕了阮仁烈的好意,讓他通知胡漢蒼父子,大明男兒雖遠至安南,但絕不埋骨異國他鄉。
要将這些英雄帶回大明故土。
言下之意,這是你胡漢蒼做的“好事”,不管你出多少錢用多少人,必須把這些犧牲的将士安全運抵到廣西境内。
胡漢蒼很快回話,讓阮仁烈照辦。
同時,将“叛兵”屍首的頭顱割了五百顆,和這一百八十多騎大明士卒的棺材一起送往廣西。
因爲接下來不可能有戰事,曾慶隆主動請纓護送。
徐輝祖擔心胡漢蒼父子出盤外招,于是留下許吟和于彥良,他三人入住清化國賓館,負責保護妹夫的安全。
當晚,胡漢蒼宴請使團。
胡一元沒出席。
因爲出了先前的事,這一場宴請就有些刀光劍影,言辭上的交鋒,都讓黃觀和高賢甯兩人出馬:比唇槍舌劍,大明的讀書人沒怕過人。
其實黃昏也不怕。
隻不過他情緒有些波動,他怕忍不住做出出格的事情,是以宴席之中,他隻是郁郁寡歡的喝悶酒,隻是在宴席結束時,讓胡漢蒼早日回國書。
随着手诏和國書送遞到胡漢蒼父子手中,安南這邊的事情基本上定型,應該不會出現什麽變動,會按照曆史軌迹來。
黃昏現在隻想早點回國。
按照計劃,使團原本是要等到胡漢蒼的國書後再出發——因爲先前的計劃是要在安南國内尋找火器的制作工藝。
現在因爲有黎利的幫助,這個計劃取消。
所以使團改變計劃,隻在清化呆三天,至于胡漢蒼的國書,他自己派使團送到大明京畿去,好在這幾日無風無雨,胡漢蒼父子也知道使團已經無足輕重,沒再動手腳。
于是三日後,使團返國。
胡一元的禦書房裏,胡漢蒼如坐針氈。
“父親,徐輝祖率領的使團已經離開王都,而陳天平和陳日昆的舊臣裴伯早就到了大明,您看朱棣這國書的意思,似乎是想讓我們把安南還給陳天平,我們應該怎麽應對?”
胡一元撫摩着胡須,笑了笑,“朱棣說什麽就是什麽?”
我父子又不是俎上魚肉。
胡漢蒼愁苦道:“那如何是好?”
胡一元淡定自若,“你還是太膽小了,你也不想想,就大明剛打了兩場仗,元氣還沒恢複的情況下,朱棣哪來的膽氣進犯我們安南?”
大明沒這個實力!
胡一元哈哈一笑,“且我安南雄師百戰百勝,會懼怕遠道而來的大明兵馬?在在這樣的局勢下,我們無所畏懼,當下要做的事情,是要弄死陳天平,讓陳氏血脈徹底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