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哦了一聲,“北鎮撫司差事之内?京中有心懷叵測之人散布謠言潑污大皇子,影射朝臣,茲事體大,然北鎮撫司辦事不力,遲遲來遲,我南鎮撫司懷疑北鎮撫司内部有人勾結賊人,是以秉皇命将賊人捉拿歸案,從中調查,若是有北鎮撫司官員、缇騎牽涉其中,則嚴懲不貸。”
頓了下,“所以,趙鎮撫使憑什麽說我們南鎮撫司手伸長了?”
講道理,誰不會?
趙曦被噎住,腦子裏急轉,怒道:“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我們北鎮撫司和賊人勾結,之所以遲遲不動,是在放長線釣大魚!”
黃昏哈哈一樂,“你們不就是麽。”
盡管沒有真憑實據,黃昏也毫不在意的直說北鎮撫司是幕後黑手。
果然,趙曦:“???”
我們北鎮撫司是大魚?
黃昏你好大的膽子!
黃昏不想和趙曦兩個人扯皮,按住腰間繡春刀:“人,我今天是一定要帶走,等我南鎮撫司調查完其中是否有你們北鎮撫司的貓膩之後,若是無事,再送到你們北鎮撫司去,若是有事,趙鎮撫使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擡起手向後揮了一揮,“帶走!”
趙曦急了。
锵的一聲,繡春刀出鞘,怒吼一聲,“誰敢!”
他有些懊惱。
早知道如此,就該早點過來布局。
誰想到黃昏會在這裏!
這貨一般不會在外面吃飯,大多時候要麽在南鎮撫司衙門,要麽就在時代商行,鬼知道他今天會在皇城根下吃午膳。
黃昏根本無懼,緩緩往外撤繡春刀:“南鎮撫司兒郎聽令,我等秉皇命糾察錦衣衛内部,今日領差行動,志在辦案,然北鎮撫司做賊心虛,欲從我等手中搶走人證,罔顧規制,我等何以爲對?”
道德高地還是要占有。
而且在理。
因爲南鎮撫司本來就是對内紀律部隊,不管遇着什麽事,往北鎮撫司身上潑髒水然後辦事,理由就正大光明了。
從這點上來說,南鎮撫司始終要比北鎮撫司有優勢。
南鎮撫司缇騎聞言,哪能不懂。
铿锵聲四起。
繡春刀齊齊出鞘,長街之上,寒光凜冽,殺意如秋風。
趙曦這個人确實不如龐瑛,否則早成了紀綱心腹,要是龐瑛不死,他一輩子都沒希望——曆史上的趙曦,能留名也是因爲被利用。
曆史上趙曦的出名,是因爲紀綱讓他殺梅殷,在内五龍橋把梅殷擠到河裏淹死之後,旋即就被朱棣爲了給甯國公主交差而辦了。
所以确實不夠聰慧。
當然,這是相對于紀綱和朱棣而言,實際上趙曦并不蠢。
見狀立即倒打一耙,亦對麾下兒郎吼道:“南鎮撫司賊喊捉賊,深恐被我北鎮撫司查出真相,聽我号令,将所有人全部帶回诏獄!”
锵锵聲不絕于縷。
趙曦握着繡春刀緩緩上前,他身畔的北鎮撫司麾下亦緩緩上前,逼近黃昏,冷聲道:“聽我号令,奉差辦事,有不聽命者,殺無赦!”
黃昏呵呵一樂,喲,态度還很強硬呐。
哪還說什麽。
對賽哈智低叱一聲,“動手。”
賽哈智一聽,臉上依然挂着人畜無害的笑意,倏然間就動了,如猛虎出籠,一個跳步就接近趙曦,電光石火間将趙曦打翻在地,腰間繡春刀出鞘,怒吼一聲,“南鎮撫司奉命緝查錦衣衛内部紀律諸事,趙曦多有劣迹,南鎮撫司早有諸多政績,今日将其拿下,爾等休要誤了前程,否則休怪我南鎮撫司不客氣!”
打倒對方老大就能讓所有小弟住手,這種事情也就影視劇裏。
現實中很難出現。
況且北鎮撫司那一群指揮,沒幾個對趙曦心服氣服,都等着看趙曦的笑話,現在一看趙曦被打倒,嗷嗷叫着沖了上來。
趙曦的死活?
沒人在意。
活着,你趙曦一照面就被賽哈智打倒,以後在北鎮撫司更沒顔面,沒有信服力的鎮撫使,紀綱會留着?遲早被人取代。
死了?
更好,那麽這些指揮們就有機會了。
長街之上,身着飛魚服繡春刀的南北鎮撫司缇騎們,爆發大規模團戰,北鎮撫司的缇騎還有點束手束腳:這事畢竟不光彩,況且對面的是南鎮撫司,萬一以後自己落南鎮撫司手裏了,還得走關系,不能自斷後路。
所以暫時沒人下死手。
打傷打翻就行,若是有人被打殘,隻有怪命不好。
畢竟這麽大規模的鬥毆……
總會有人失手。
但南鎮撫司的人不這麽想,對面人多,仗勢欺人之餘,又想着你們鎮撫使那麽狂傲,而老子們這麽些年來受了你們多少氣?
現在有機會了,還不出口氣?
于是紛紛下死手。
這個局面是賽哈智和黃昏兩人也沒想到的,或者說想到了,但也無法控制,又或者說兩人根本不願意控制。
很快,北鎮撫司的缇騎就有人殒命在繡春刀下。
北鎮撫司一看不對勁啊。
對面的不厚道下死手啊。
這還有什麽好說的。
于是打出了真火。
長街之上,很快血流成河,一片狼藉。
黃昏握着繡春刀,對身旁的于彥良和賽哈智道:“趙曦那貨靠近護城河,把他丢進水裏去,這大夏天的讓他當個落湯雞,看他以後還怎麽狂。”
說了之後暗暗給了賽哈智一個眼神。
你不是很狂嘛……
狂傲總是要付出代價的,而有的時候,這個代價是你不能承受之重。
賽哈智立即懂了。
和于彥良配合,拱衛着黃昏靠近正将一名南鎮撫司缇騎打翻的趙曦身邊,賽哈智心黑,一刀戳在趙曦大腿之上,然後于彥良一腳踢過去。
趙曦驚恐而絕望的落入河中。
黃昏和賽哈智對視一眼,趕緊溜。
畢竟鎮撫使是四品大員,當街毆打四品官員,這被都察院那邊知道了,是要被彈劾的,到時候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也是麻煩事。
還是别讨這個黴頭。
長街之上一片混亂。
很快,朱能和丘福帶領着紫禁城内的護衛出來了,應天府尹向寶帶着人來了,兵部、禮部、戶部等六部尚書也出來了,連文淵閣解缙、黃淮那些人也跑出來看熱鬧。
京營數百精銳士卒和應天府士卒将南北鎮撫司缇騎包圍了起來。
朱能和丘福擠進人群一看,好家夥。
地上躺着十多個人,其中好幾個已經是有出氣沒進氣,估摸着活不成,其餘站着的也好不到哪裏去,大多身上挂彩。
又看見黃昏和賽哈智站在一起竊竊私語。
暗暗頭疼。
怎麽哪裏都有黃昏。
丘福沒好氣的問道:“怎麽回事?”
不待人回答,揮手,“将百戶以上官員全部帶回去,參與鬥毆的缇騎盡數押至洪武門外,等待大殿下發落!”
黃昏和賽哈智沒吱聲。
忽然河邊有人喊道:“不好了,趙鎮撫使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