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也牽扯進靖難餘晖了?
完全有可能!
朱棣登基之後,李景隆位極人臣,一時間顯赫無雙,然而好景不長,永樂元年到永樂二年間,他不斷被朝臣彈劾,最終削爵圈禁黯然去世。
這裏還真可能有貓膩。
黃昏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在今天清涼山巅的那種狀況下,李景隆若是帶人上山,朱棣和自己等人有幾分生還希望?
要知道,李景隆現在還是有一點兵權的。
萬幸……
看了看天色,還有些早。
黃昏準備回家繼續享受新婚的幸福。
賽哈智從後面匆匆跑來,喊住黃昏,壓低聲音道:“黃老弟,你怎麽回事,怎的讓梅殷的人潛伏在你麾下了?”
說沒有抱怨是假的。
就因爲這事,賽哈智剛剛在乾清宮被朱棣罵了個狗血淋頭,意思很明确。
你這個指揮佥事是吃屎的,别幹了,滾回南鎮撫司罷,要不是因爲賽哈智是西域人,有點出身,朱棣還要用他,估計就是一撸到底了。
所以說,賽哈智有怨念完全合理。
但這貨聰明,他能爬上指揮佥事,黃昏功莫大焉,現在不過是回到原點而已,且别看黃昏這一次要跪,但沒準他又一次化險爲夷呢,所以賽哈智依然敬重黃昏。
道:“也是老哥我的錯,以爲是你帶回來的人,就沒派人去福建那邊調查,若是調查一下杜金明等人的來曆背景,也不會有今天的事情了。”
黃昏搖頭,“查也查不到的。”
梅殷敢把杜金明等人安排過來,自然早就将他們的身份掩飾好了,哪會讓你賽哈智輕易查出來。
賽哈智一聲長歎,“現在可怎麽辦是好,紀綱和莊敬卧床,暫時死不了,錦衣衛除南鎮撫司外,其餘盡數歸袁江、王謙、李春三人調派。”
黃昏也無奈歎氣,“明天我就要去咱們南鎮撫司的诏獄了。”
賽哈智:“什麽意思?”
黃昏簡短說了。
賽哈智沉吟半晌,“陛下沒有立即把你送入诏獄,說明這事還有轉機,你且先回去,容老哥今夜好生想想,謀個萬全之策保你無恙,我先去诏獄那邊交代一下。”
說完匆匆而去。
徐輝祖看着賽哈智的背影笑道:“這位怎的如此信任你?”
黃昏沒好氣的回了句,我人格魅力大。
徐輝祖嗤之以鼻。
出了宮門,黃府和徐府不在同一條線路上,黃昏斜眼看大舅子,“要不要去鬧洞房?”
徐輝祖哭笑不得,“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鬧洞房?”
心思電轉,忽然一把扣住黃昏,“你是真心對妙錦的吧?”
黃昏理所當然,“這還用問?”
徐輝祖認真的道:“我知道接下來這些話有些不合理,畢竟你和妙錦已經辦了婚禮,她如今是你黃家的人,但她終究是我三妹,爲了她的未來和幸福,今夜的洞房能否暫緩?”
這個事很重要。
萬一黃昏明天死了,難道妹妹要守一輩子活寡?
徐輝祖不願意看見這樣的局面。
所以他要爲三妹做點事。
黃昏之死無可解救的話,那麽不妨讓三妹保持清白之身,有徐家背景,加上冰清玉潔,再嫁顯豁朝臣之家是不奢望,但一般富賈人家的公子哥兒還是可以。
所以必須阻止今夜的洞房。
黃昏甩開徐輝祖的手,“不可能!”
我特麽奮鬥這麽久是幹什麽的?
大點說,爲國。
小點說,爲女人。
一看徐輝祖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似乎要暴走,黃昏無奈歎氣,說出了心裏話:“這件事我說了不算,但其實我有想法,今夜的洞房是否暫緩,我聽錦姐姐的。”
她願意,我便提槍上馬。
她若不願意,我等便是。
徐輝祖長籲了口氣。
暗想,三妹若是知道了今天發生的事情,應該不會這麽蠢的讓黃昏爬上婚床罷,畢竟這一夜之後,若是黃昏死了,她要付出的代價是難以想象的。
……
……
大風岡以西兩裏左右,有座小山。
或者說小山包更合适。
高不過百餘米,山勢平緩,林木稀少,覆蓋着一層荒草,乍然看去,宛若一座無比巨大的墳茔,是以又被應天人稱爲仙人台。
此仙人非彼仙人。
仙人台其實就是墓地,是應天城部分人葬埋先人的地方。
所以仙人台是美好寓意。
希望自家去死的親人,死後上仙人台而登仙,庇佑子孫後代。
仙人台的墳茔很多。
在一處背山的地方,有幾座原本很是簡陋,近來用磚石修葺一新的墳堆,經年之後,墳頭草已尺高,因進入了寒冬時節,荒草枯黃,焉搭石縫之間。
黃觀在飯後來到仙人台,将這幾座墳堆的枯草盡數除去。
讀書人,哪做得這許多事。
片刻之間,已是大汗淋漓。
除去枯草之後,又從攜帶的竹籃子裏拿出酒肉、豆腐、刀頭和香蠟,在這幾座墳堆前擺上後,斟酒,燒紙錢。
一語不發。
最後來到居中的墳堆前,盯着墓碑上的字,忽然沒了精氣神。
緩緩坐在地。
黃觀伸手輕輕撫摩着墓碑,忍不住潸然淚下,裏面睡着的,就是他那拉着家中女眷在太平橋跳水的妻子。
陰陽兩隔,縱有千言萬語,亦不得述。
許久之後,黃觀輕歎一聲,說了一句話,“不值啊。”
耳畔忽然傳來沉悶雷聲。
貼地滾滾而來。
黃觀訝然回首望山前。
山前,在應天城到不遠處的空曠平野間,出現了一片黑潮,列陣整齊的大軍無聲而來,距離應天城南門五裏左右,穩住陣腳。
黃觀訝然不解。
侄兒黃昏說過今日會有事情發生,但看這些士卒盔甲和戰馬旌旗,應該屬京營五衛,朱棣又在參加侄兒的婚禮,京營五衛的兵力來到城外是要作甚?
黃觀起身,站在妻子的墳前居高臨下默默看着。
許久。
應天城那邊,傳來了紅衣大炮的炮聲,沒過多久,又見紫禁城方向升騰起烽煙,這一下讓黃觀徹底迷糊了。
什麽狀況?
應天城竟然出現了炮聲,這是要内亂了嗎?
心頭忽然一顫。
黃觀想到了一種可能:有人要借朱棣出紫禁城的機會,發動兵變!
是什麽人?
答案不言而喻。
隻能是陛下舊臣,可如今在應天有兵權的建文舊臣,一個都沒有。
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