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收拾賈寶玉,這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一件事了。再說,也沒打幾闆子,就被賈母派人喝止,連賈政本人也被叫到了榮慶堂訓斥。
這件事本身倒也不算什麽,隻是賈政這一番動靜, 卻把賈母等人欲讓寶琴嫁給賈寶玉爲妾這件事給推到了台面上。
要知道先前她不過是有這個意思,然後與薛姨媽提了提,不管事情能不能成,雙方都有餘地。
可是現在……
不提吧,此事徹底成了個笑話。
再提吧,衆人都知道賈政反對, 一來賈寶玉違背了孝道,二來, 薛家到底是答應呢還是不答應呢?答應吧, 這種事本來就講究兩廂情願,都是親戚,賈政反對,這事就沒意思了,薛家也要顔面啊。不答應吧,又傷兩家情面。
總之,情況陷入尴尬。
想起這些,賈母看着下方垂首聽訓的賈政,有些肝火旺盛。
“弄成現在這樣,你滿意了!”
賈母斥道。
她已經看過賈寶玉了,并沒被打壞,否則她絕不會僅是這般微怒的語氣。
“母親息怒,寶玉翻過年就十八歲了,可是如今還是整天遊手好閑,不務正業。不說功名舉業,就連正經的書,也沒讀懂讀透幾本。兒子也不求他光宗耀祖, 至少不要爲門第蒙羞,故而才教訓他。
江南甄家,世代簪纓,門第也不比我家差。如今寶玉剛與甄家嫡女定親,他就惦記着納妾,此等行徑,豈是大家子弟所爲?”
若論先時,甄家門第自然不會比賈家弱。可是太上皇故去,甄家敗落,賈家卻榮華正盛。此消彼長,甄家門第自然弱了不少。
甚至甄家主動攀親,也有借賈府聲望保全自身的意思,不過這一點不管是賈母還是賈政,都不甚在意。
賈政繼續道:“況且薛家與我家本爲姻親,豈有娶其嫡女爲妾的說法?如今娘娘才正後位不到兩年,寶玉就行此等事,豈不爲娘娘臉上抹黑?
東邊清哥兒怎麽樣,精明才幹,才華過人,深得當今陛下的信任與重用,可是一旦行爲有差,旁人又豈會因爲他的身份高就揭過不談的?
這幾日我到外邊辦事,耳中總能聽到風言風語,他的那些事,如今都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話了……
清哥兒尚且如此,何況寶玉?老太太若當真爲寶玉着想,就不該在這方面縱着他。
先前我外任這幾年,疏忽了寶玉的管教,如今我已經爲寶玉求了先生,是士林當中的名儒,曾經在國子監任過教谕,才華學問優長。有他教導寶玉,對寶玉将來的前程也大有益處。”
賈母瞧着賈政一臉的誠懇正色,聽他提及賈清,便知他也真是一片苦心。望子成龍是每個父親都希望的事,賈政自然不列外。
自己的侄子一飛沖天,已經攀登青雲之志,而兒子卻碌碌無爲,賈政心裏的不得意自然濃厚。
倒也難爲他了。
賈母心說。
她又如何不知道賈寶玉如今越發不愛學習與她素日的寵愛有關?但她真的不在意,有賈家門楣撐着,有國舅爺的名頭,就算賈寶玉将來不做官,誰還能欺負了他,小瞧了他去?
她如何不知道現在替賈寶玉張羅納妾的事确實有一些不妥?但她實在太喜歡寶琴那丫頭了,生的那般模樣就不說了,那活潑可愛的性子,當真令她喜歡到了心裏。
她是怕薛家再将她許給别人,所以要先替賈寶玉号着,本來也不爲立馬就娶進門。
将這番心思與賈政說了,最後道:“你要如何教導寶玉那是你的事,不管是請先生也好,你自己教導也好,總之我不許你再打他!這是一。
其次,寶琴丫頭的事,你不許再多嘴,自有我與薛姨太太去說。放心,我還沒有老糊塗,霸道欺人敗壞名聲的事我也不會做。你要是再在其中胡言亂語,讓寶琴進不了我賈家門,我定不依你!”
賈政想了想,終究還是點頭答應了。隻要不違背國孝,不敗壞名聲,薛家又願意,等甄家女子進門,爲寶玉納一名良妾也不爲不可……
随着他點頭,賈母消氣,榮慶堂氣氛緩和下來。就在此時,賈琏踩火輪似的跑進屋來,一臉失措的道:“老太太,老爺太太……”
賈琏因爲激動,舌頭打絞,話都說不清。
賈政斥道:“老太太跟前這般無禮,有什麽話想清楚再說!”
賈琏卻罕見的不将賈政的話放在眼中,道:“甯國府,二弟,他封王了!!!”
滿堂震驚。
……
賈琏的話音落下,整個榮慶堂,瞬間落針可聞。
賈政、王夫人、李纨紛紛張大嘴巴,一臉的不可置信。
周圍的丫鬟仆婦們,神情大同小異。
賈母激動的一下子站起來,大聲問道:“琏二,你說的可是認真的?”
賈琏見到屋裏這般狀況,心中平衡許多了,說話也就順溜了不少,但還是激動:“錯不了,方才太子國攆親自駕臨甯國府,是太子親自來了。等太子進去不過片刻,就有宮廷禁軍将‘敕造甯國府’的匾額摘了,換上了‘輔成王府’的府匾!”
“天啊……”
賈母立馬雙手合十,嘴裏念了一句“祖宗護佑。”然後便不顧禮儀一般,沖下堂來。
鴛鴦連忙攙着。
衆人随着賈母出了正屋,就見賈母不管體面,站在穿堂面前的台階之上,對着天空就拜下去,嘴裏念念有詞……
衆人見之,心中震動又升一層。
賈家,竟出王爺了??
……
甯國府大門前,賈清親自護送行動不便的太子旻甯上了國攆,看着大批禁軍護送着他離開甯榮街,這才轉身。
擡頭看了一眼正門頂上與之前不同的匾額,嶄新、莊嚴。
“輔成王麽……”
賈清心思一動,邁步誇進大門。
“恭祝父王……”
“恭祝王爺……”
庭院之内,賈芸率領賴升、柳湘蓮、楊叙等人,全部跪迎,齊齊祝賀。
家丁、小厮、親兵,兩百多号人,跪滿了大半個庭院,一瞬間将此刻的尊貴景象演化到了極緻。
(本章完)